「拾光」書咖裏安靜涼爽，只有書頁翻動和咖啡機偶爾運作的聲音。店面不大，裝修是溫暖的原木風格，燈光柔和，空氣裏彌漫着咖啡香和舊書的味道。這個時間點，店裏只有零星幾個熬夜的客人。
小煙幾乎是立刻就被角落書架上一排排的繪本和漫畫吸引了。他抽出一本《就喜歡你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的繪本，講的是一只大肥貓‘吾皇’的故事。
找了個靠窗的沙發窩了進去。窗外是寂靜的街道，窗內是寧靜的書香，這讓他感到無比安心。
靈兒對看書沒什麼耐心，她在店裏轉了一圈，跟老板養的肥貓玩了一會兒，又跑到飲品區研究了半天菜單，最後端着一杯顏色誇張的特調氣泡水和一碟小餅幹蹭到小煙旁邊。
她先是安分了十分鍾，刷刷手機，吃吃餅幹。然後就開始不安分地動來動去，一會兒學着漫畫裏肥貓的姿勢，壓低聲音對小煙說「你看得見我嗎？我就是吾皇，能把你手裏的餅幹交給我保管嗎？」
小煙頭也不抬，只把裝着餅幹的小碟子推過去。
靈兒撇撇嘴，過了一會兒，又換上一副深沉的表情，指着窗外虛無的黑暗，用播音腔說「看！那飄蕩的，是迷失的孤魂？還是都市不滅的傳說？」
小煙終於從書裏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是你散光的雙眼才能瞧見的路燈。」
「噗——」靈兒自己先忍不住笑場了，趴在桌子上肩膀直抖。
小煙看着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嘴角也幾不可查地彎了一下。他發現自己好像……有點習慣了她的吵鬧。這種吵鬧，反而讓這片安靜的空間顯得不那麼孤獨。
有時，小煙看到溫暖或有趣的情節，眼神會變得柔和。靈兒如果捕捉到，會立刻湊過來，腦袋幾乎要擱到他肩膀上「看到什麼了？分享一下唄？」
小煙通常會把她推開一點，然後簡單地講兩句。靈兒往往聽得眼睛發亮，會追問一些天馬行空的問題，或者發表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評論，讓小煙忍不住要糾正她。
一次，靈兒趴在桌上睡着了，呼吸均勻。小煙看完一個章節，抬起頭，才發現她已經睡了很久，思索了會，還是把她剛剛進門後就脫下的外套披回她身上，然後繼續低頭看書。
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深，書咖裏放着輕柔的音樂。小煙合上書，看着旁邊睡得毫無形象的靈兒，第一次覺得，這種規律的、充滿意外卻又莫名安寧的夜晚，似乎……也並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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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職的奴隸！你的主人我在老地方等你，快來進貢你的靈魂！（或者陪我去買特色臭豆腐）」——來自靈兒。後面跟了個拿着叉子的惡魔表情包。
連續幾天，靈兒總會換着樣子找上小煙，得知小煙平時要兼職之後，也只是追問了什麼時間下班，自己再在附近等他。
剛出商場門口，他遠遠就看到靈兒坐在長椅上，晃蕩着雙腿，身邊放着一個小小的便利店塑料袋。她正低頭看着手機，側臉在便利店的白光下顯得有幾分難得的安靜。
「喏，給你的。」靈兒把塑料袋推過來，裏面是一瓶常溫的礦泉水，還有一袋酒鬼花生
「花生能吃嗎，我愛吃這個。」小煙走過去，在她旁邊隔了一個位置坐下
靈兒低頭玩着手機「可以，雖然我本來是打算買回家喝酒的。」
過了好一會兒，她放下手機，盯着小煙看了半晌，忽然開口，聲音壓得很低「你爲什麼非要約法三章才肯答應？」她歪着頭，眼神裏是純粹的好奇，「是不是特別煩我，覺得我是個麻煩？」
小煙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地問出來。把吃了幾口的花生袋子又放回去，思考了一下，同樣低聲回答「……不是煩你，也沒覺得你是個麻煩。」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目光落在遠處的陰影中「我只是……不喜歡事情失控，維持現在的秩序感已經很吃力了。」
無論是她以傷害自己相威脅，還是被迫卷入他不熟悉的社交情境，都讓他感到不安。那三條規則，是他爲自己劃定的安全區邊界。
「那爲什麼你總是不搭理我，不管我怎麼做都是。」
「我只是單純的抗拒更進一步的關系，不管是哪種，所以你越煩我，我只會跑得越遠。」
靈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沒有像平時那樣立刻反駁或開玩笑。安靜了幾秒，她忽然說「知道了。」語氣是難得的平和。
她沒再打擾他，重新拿起手機，但這次只是安靜地刷着視頻，把音量調到最低。
小煙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重新低下頭，翻開了下一頁。這一次，他感覺身邊的空氣似乎不再那麼緊繃了。
兩人就這樣並排坐在長椅上，一個吃花生，一個刷手機，看着偶爾駛過的車輛，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大多是靈兒在說，吐槽白天的電視劇劇情，或者分享聽到的八卦。小煙大多時候只是聽着，偶爾在她過於離譜時，會忍不住反駁一句。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說得不對嗎？」
「喜羊羊的劇情都沒這麼離譜。」
「什麼年代了還喜羊羊，再說了，要什麼邏輯！長得帥就行了！」
「那現在是啥，熊出沒嗎，我好久沒看過了。」
「當然是我這種舉世無雙的絕美少女。」
「只有長得醜的人會不斷強調自己好看。」
「說誰呢你，悶氣包。」
「說我旁邊的那只呢，賴克寶。」
這種無意義的鬥嘴，奇異地驅散了夜晚的疲憊和靈兒帶來的那點沉重。
一個小時後，花生吃完了，小煙表示該回家了。靈兒這次沒有糾纏，痛快地站起身。
兩人並肩走在回靈兒家的路上，夜晚的風帶着一絲涼意。快到時，靈兒突然停下腳步。
「悶氣包。」
「怎麼了，賴克寶？」
「明天晚上……」靈兒看着他，路燈在她眼睛裏映出細碎的光，「還能陪陪我嗎？」
小煙看着她，沒有立刻回答。他想起了蘇老師擔憂的眼神，也想起了書店裏那份意外的寧靜。
「明天晚上要盤點。」他說，看到靈兒眼神瞬間黯淡下去，才慢吞吞地補充道，「……會比今天還晚一些。」
靈兒的眼睛立刻又亮了起來，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那你提前給我說時間！老地方等你！」她沖他揮揮手，轉身蹦跳着走向等在路邊的車子，「走了啊，明天見！」
「喝酒別去不安全的地方。」小煙看着車子匯入車流，消失在夜色中，才轉身離開。
小煙回到家裏，走到沙發轉角處坐在地上，背靠着沙發，只開了地上的一盞暖黃色的小燈，那是他覺得最安全的氛圍。但這一次，腦海中卻偶爾會閃過書店安靜的燈光，靈兒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和她最後那個毫不設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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