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未晞將最後一道清蒸鱸魚端上桌時，餐廳裏頓時香氣四溢。靳司煜第一個蹦起來："哇！看起來比餐廳的還棒！"
所有人都圍到餐桌旁，靳老爺子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難得露出滿意的笑容："未晞手藝不錯，都坐下吃吧。"
宋未晞卻沒有立即入座。她轉身回到廚房，推着靳司寒的輪椅來到主位旁邊——那是以前每次家宴時，屬於靳司寒的位置。
"這裏視野好。"她輕聲說着，將輪椅固定好，又細心地在他膝上鋪好餐巾。
靳司凜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靳老爺子也皺起眉頭。但沒等他們開口，宋未晞已經自然地坐在了靳司寒身邊，夾了一塊最嫩的魚腹肉放在他碗裏："嚐嚐鹹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靳司寒身上。他握着筷子的手微微發抖，夾起那塊魚肉送入口中。鮮嫩的滋味在舌尖化開，恰到好處的鹹鮮讓他想起很久以前，母親還在世時，家裏飯菜的味道。
"...很好。"他低聲說，聲音有些啞。
宋未晞笑了笑，又給他盛了碗湯。整個用餐過程中，她時不時爲靳司寒夾菜、添湯，漸漸地，其他人也不得不將注意力分給靳司寒，甚至靳老爺子都問了幾句公司的事。
當靳司凜又一次試圖把話題引向自己最近的業績時，宋未晞突然開口："司寒前段時間談成的那個跨國項目，聽說對方又追加了投資？"她看向靳司寒，眼中帶着狡黠的光，"具體數字是多少來着？"
靳司寒對上她的目光，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三點六億。"
餐桌上頓時一片寂靜。靳老爺子放下筷子，第一次正眼看向自己的長孫："什麼時候的事？"
"上月月底。"靳司寒平靜地回答，"合同已經籤好了。"
老爺子放下酒杯，難得地對靳司寒點了點頭："這個項目做得不錯，沒給靳家丟臉。"
宋未晞悄悄朝站在一旁的安迪招了招手。安迪快步走來，她低聲吩咐："去廚房把燉好的雞腿端來。"
不一會兒，安迪端着一盤金黃酥爛的雞腿回來。宋未晞拿起夾子，先給老爺子夾了一個："爺爺嚐嚐火候。"
接着轉向靳父靳母："爸、媽也嚐嚐。"
靳母連忙擺手："給司凜和小煜就行，我們年紀大了，不吃這麼油膩的。"
宋未晞笑着點頭："好。"她給靳司凜和小弟各夾了一個，最後夾起最肥美的那個，放進了靳司寒碗裏。
小弟弟靳司煜眼尖地看到靳司寒碗裏那個最大的雞腿，立刻扯着媽媽的袖子嚷嚷："媽媽！大哥那個雞腿比我的大！"
靳母聞言，二話不說直接伸筷子把靳司寒碗裏的雞腿夾走，放進了小兒子碗裏："來，小煜吃這個。"
靳司寒的筷子僵在半空，聲音發緊："那是我的..."
"你這麼大個人了，跟弟弟爭什麼？"靳母不耐煩地打斷，隨手夾了只冷盤裏的蝦扔進靳司寒碗裏，"吃這個就行了。"
那只蝦在空蕩蕩的碗裏顯得格外刺眼。餐桌上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無地瞥向靳司寒。
宋未晞突然放下筷子，瓷碗碰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靳司寒盯着碗裏那只蝦，手指微微發顫——他對海鮮過敏的事，家裏竟沒有一個人記得。
"夾給你又不吃，擺什麼臉色？"靳母皺眉道。
靳司寒沉默地拿起筷子，正要勉強去夾那只蝦，宋未晞突然伸手攔住他。
"等等，"她自然地用自己筷子夾走那只蝦，"我正好想吃蝦呢。"說着，她把自己碗裏還沒動過的雞腿換給了靳司寒，"我們換換。"
餐桌上瞬間安靜得可怕。靳母臉色難看，靳老爺子眯起眼睛，靳司凜則露出玩味的表情。
宋未晞面不改色地剝開蝦殼，在衆目睽睽之下咬了一口："嗯，挺新鮮的。"
靳司寒低頭看着碗裏完整的雞腿，喉結滾動了下。那只握着筷子的手，微不可察地顫抖着。
小弟弟靳司煜眼巴巴地盯着靳司寒碗裏的雞腿，拽了拽媽媽的衣角。靳母剛要開口，宋未晞就笑着攔住了話頭。
"小煜，"她柔聲解釋，"這個雞腿呢，是姐姐因爲想吃蝦，才用哥哥喜歡的雞腿換的。"她指了指靳司寒的碗，"如果你也想吃這個雞腿，得拿哥哥喜歡的東西來換才行哦。"
小弟弟想了想，興沖沖地夾了一筷子青菜："大哥，我用這個跟你換！"
宋未晞搖搖頭："哥哥不喜歡吃青菜呢。"
小弟弟頓時蔫了下來，撅着嘴縮回椅子上。宋未晞趁機轉頭對靳司寒使了個眼色："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靳司寒拿起雞腿，在全家人的注視下咬了一口。酥爛的雞肉帶着濃鬱的香氣，他卻嚐不出滋味——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宋未晞身上。
——
飯桌上觥籌交錯間，靳司寒伸手去拿水杯時，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玻璃杯"啪"地倒在桌上，冷水瞬間浸透了桌布。
"對不起..."靳司寒慌忙去扶杯子，卻把餐具也碰得叮當作響。抑鬱症的軀體化症狀來得突然，他的呼吸開始急促，眼前一陣陣發黑。
"多大的人了，連杯子都拿不穩！"靳父厲聲呵斥，"整天這副樣子像什麼話！"
宋未晞立刻站起身："我來收拾。"她快速擦幹水漬，同時敏銳地注意到靳司寒慘白的臉色和發抖的雙手。她俯身在他耳邊輕聲問："很難受？"
靳司寒的瞳孔微微擴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怕。"
"沒事，"宋未晞鎮定地推起輪椅，"我突然想起來有件事要辦，讓司寒陪我去一下。"
不等衆人反應，她已經推着靳司寒離開了餐廳。轉到無人的走廊，靳司寒的呼吸越發急促，手指死死抓着輪椅扶手："不行...我..."
宋未晞環顧四周，突然蹲下身一把抱住了他。靳司寒僵硬的軀體被她整個摟在懷裏，她一只手穩穩托着他的後腦勺，將他按在自己肩頭："數我的呼吸，跟着我...吸氣...呼氣..."
靳司寒的臉埋在她頸窩處，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她的心跳聲透過衣料傳來，穩定而有力，讓他混亂的思緒漸漸找到支點。
"好點了嗎？"宋未晞輕聲問，手指輕輕梳理着他汗溼的頭發。
靳司寒沒有回答，但緊繃的肌肉慢慢放鬆下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