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虞南秋渾渾噩噩地昏死過去。
等再醒來時，聽到了從隔壁病房傳來的暴怒聲。
“你說什麼？再也看不見了？明明前幾天還是好好的！你到底會不會治？”
緊接着便是林夏薇的哭聲：“聿承，我好害怕，讓我活着卻看不見你比讓我死了還難受！你讓我去死吧，反正我活着也沒什麼意思了。”
“薇薇，別哭，我一定會救你的。”
虞南秋麻木地聽着，轉頭望向窗外陰沉的天色。
距離她離開這裏，還有不到一周時間了。
接下來的幾天，宋聿承都在忙於替林夏薇尋找合適的眼角膜，而林夏薇的情緒瀕臨崩潰，每日只能靠宋聿承耐心安撫才能平靜下來。
虞南秋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宋聿承，他所有的痛苦和隱忍都被她遠遠看在眼裏。
原來他比她想象得更愛林夏薇。
她艱難地來到病房前，看見宋聿承把痛哭的林夏薇抱在懷裏，阻止她做傷害自己的事情，他的眉宇間都是虞南秋從未見過的不安和急促。
“宋總真是瘋了，居然說要把自己的眼角膜給她。”
她聽到路過的醫護人員着急地嘆息，每一個字都扎得她痛不欲生。
宋聿承，你到底有多愛林夏薇？
愛到可以不惜爲了她連眼睛都不要嗎？
虞南秋心裏忽然萌生了一個念頭，轉身走向醫生辦公室。
當天傍晚，宋聿承便接到電話，院方已經找到合適的眼角膜，可以立刻安排手術。
他立刻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林夏薇，連助理來告知虞南秋不見了，他都只是輕微地皺了皺眉。
“現在沒有什麼比薇薇的手術更加重要，先不用管她。”
宋聿承說完之後，心裏卻莫名地感到一陣不安，但很快他就把這種異樣的情緒壓了下去。
第二天上午，他親自送林夏薇進手術室。
林夏薇緊張得抓着他的手不肯鬆。
他連忙溫柔安慰：“薇薇，不要怕，我問過醫生，這個手術沒什麼風險，睡一覺就結束了，我會在外面等着你。”
林夏薇的聲音裏帶着哭腔：“聿承，我睜眼就要看到你，你不可以走開。”
“好。”
另一邊的虞南秋，心痛到早已麻木，只剩眼淚無聲地流下來。
醫生再次確認：“虞小姐，你確定要把自己的眼角膜捐獻給林小姐嗎？如果後悔了......”
虞南秋堅定地點了點頭：“我確定，開始吧。”
麻藥一點點注入身體的時候，她的記憶卻越發清晰起來。
十五歲，她第一次見到他，他笑着說：“這個妹妹長得真漂亮，我喜歡。”
十八歲，他爲她摔斷腿，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心疼地替她抹眼淚：“哭什麼？爲了你就是沒了這條命又如何？”
二十歲，他在病重的她身邊守了五天五夜，爲了給她求得一枚平安符，渾身都是跪拜後的傷。
二十二歲，她嫁給他，正式成爲他的妻子，以爲那是一輩子的開始，不曾想卻只是短暫的擁有。
意識逐漸失去的那一刻，虞南秋頹然地閉上了眼睛。
宋聿承，你一直說我欠你一條命，現在我還你一雙眼睛，算不算兩清了呢？
從此以後，我們就互不相欠了。
手術燈熄滅，宋聿承緊張得起身迎接，麻醉劑藥效還沒過，林夏薇仍昏迷着。
醫生開口道：“手術很成功，宋總請放心。”
宋聿承終於鬆了口氣，連日來的疲憊在這一刻終於得到了釋放。
等把林夏薇送回病房後，宋聿承忽然想到那個捐獻者。
他來到醫生辦公室：“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當面感謝一下她，請你務必安排。”
醫生似乎有些猶豫，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帶他來到病房門口。
宋聿承的手觸到門把手時，心裏忽然一陣莫名的慌張。
一種無法言明的，從未有過的恐慌籠罩在他心頭。
他轉動門把手推門而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