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年,我的世界沒有色彩了,可以向你借一點顏料嗎?
——《安安日記》
*
下午最後一節課,臨近放學,林佑年被叫到教師辦公室。
葉爽正跟他討論着小組積分制的事情,她也不確定可不可行,先試試再說。
“嗯好。”
林佑年淡淡地應聲,臉色慘白,看起來情緒懨懨的,完全沒平日那股活潑勁兒。
葉爽想起他上午請病假的事,關懷道:“你是過敏了是嗎?現在好點沒?”
“好多了,謝謝老師關心。”
“回家再讓家長陪你去醫院看看,別落下病根。”
林佑年微微頷首。
辦公室裏的老師們還沒走,連枝慧的辦公位就在葉爽的對面。
她倏然站起來,拿着三班和六班的成績單,頤指氣使地說:“葉老師,你們三班的數學成績不太行啊,你不能只抓英語成績不顧其他科目啊。”
“畢竟我們培養的是綜合性人才,偏科可不太好。”
葉爽推了推眼鏡框,尷尬一笑,唇角動了動。
已經有人先她一步接話:“是啊,偏科可不太好,那六班的英語成績着實令人堪憂呢。”
林佑年下巴微揚,振振有詞:“這次英語試題,整個年級都沒有哪個班像六班這樣,及格率才15%。”
“三班的數學成績僅次於六班,但年級排名前三。如果老師認爲三班的數學成績不行,那您讓其他班又該如何自處呢?”
聞言,其他老師的注意力紛紛轉向他們這裏。
連枝慧虎視眈眈地瞪着他,語氣嚴厲,“你怎麼跟老師說話呢?!有沒有禮貌?”
葉爽給他使了使眼色,讓他閉嘴。
林佑年裝作沒懂她的意思,沉着氣,“我只是就事論事,連老師有時間關心別班的成績,倒不如關心關心六班的英語,您是英語老師,提高六班的英語成績難道不是你的職責嗎?”
連枝慧被他的話噎住,其他老師低頭竊笑着,被這個學生的口才和膽量折服。
有位數學老師覺得他眼熟,想了一下,“這不是那個數學考滿分的學生嗎?我記得他叫.....”
葉爽接話:“林佑年。”
“對對,”數學老師指着他說:“這小子貌似被推薦參加奧數比賽了吧?”
葉爽莞爾一笑:“是的,全校唯一一個數學考滿分的孩子。”
“......”
連枝慧冷眼瞥了他一下,收拾好包下班。
放學鈴聲敲響,老師們都着急回家,葉爽沒責怪林佑年,也沒誇他的行爲。
-
等回班拿書包時,程安和於晚都在座位上等他。
看林佑年走近,程安的視線頓了頓,又很自然地移向別處,掩飾自己沒有刻意看他。
於晚從他位上起身,把書包遞給他,“感謝我吧,好心幫你收拾書包了。”
“好,感謝。”林佑年提着書包往外走,回看了於晚一眼,“以後你們六班的英語課堂,估計不會輕鬆。”
“啊?什麼意思?”於晚一臉茫然,牽着程安出門。
“沒什麼。”
“你話說到一半,要急死我啊。”於晚緊跟着他,非要問個所以然。
樓梯口處,宋智宇跟他打了個照面,“欸,年哥,你胳膊好點了沒?”
“已經好了。”
於晚從他身後竄出來,好奇道:“你們在說什麼?他胳膊怎麼了?”
宋智宇看了看於晚,知道她是林佑年的表姐,“他胳膊過敏了,好多紅點,可嚇人了。”
旁邊兩個小姑娘臉色突變,於晚作勢要掀他的衣袖,“怎麼會過敏啊,什麼時候的事?”
宋智宇: “就是上午我兩——”
林佑年打斷他的話,岔開話題道:“剛剛我在辦公室看到連枝慧大發雷霆,說要罰六班每個同學背誦所學的英語課文。”
“我靠!”於晚的思緒被他擾亂,臭着一張臉,“她還有沒有心啊,平日我們抄英語單詞手都要斷了。”
宋智宇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調笑道:“抄不完讓林佑年幫你抄,他可閒了。”
“去死。”林佑年拍了一下他肩膀,轉身下樓梯。
程安緊跟在他身後,腦海裏都在想着“他還疼不疼”之類的話。
她之前見過林佑年過敏的症狀,他說很疼很癢。
發覺他倆已經走遠,於晚匆匆跟宋智宇道別,加快腳步跟上去。
“你這次又是對什麼過敏的啊?”於晚追問他。
剛來這個小縣城那年,林佑年典型的水土不服,總是對這對那過敏的,沒少讓舅舅和舅媽頭疼費心。
所以於家最不缺的就是過敏藥。
隨着他在長大,身體也在逐漸適應這裏的生活,只有偶爾在換季的時候才會有微恙。
林佑年沒接話,於晚攔着他非要問清楚,她這個人好奇心很重,誰都不能吊她的胃口。
“最近也不是換季時候呀?”於晚着急地問,“你這次到底碰到什麼了?”
林佑年費勁地想着那個名字,“狗....”
於晚:“你對狗過敏?”
“狗...狗尾巴草。”
“......”
程安明顯一愣,斂住笑意:“你鑽草叢裏面了?”
林佑年不知該如何回答,慢吞吞應聲:“昂。”
“哈哈哈哈.....”於晚被莫名戳中笑點,笑了他一路。
-
國慶假期,劉雲麗跟程書譯帶着弟弟去外地旅遊,留程安一個人看家。
曹清知道後,很不放心她一個小女孩在家裏,就每晚讓程安來跟於晚一起睡覺。
平日吃飯她自己可以解決,會做飯,也不想麻煩曹阿姨。
其實這樣也挺好,沒有養母在家,程安輕鬆了許多,在家想幹嘛就幹嘛。
令她頭疼的是林佑年給她報名的繪畫比賽,初賽日期就在國慶假結束的第一天。
程安需要把完成的畫作拍照上傳,這件事林佑年也提醒過她,讓她早點完成。
從早上到中午,程安都待在程爺爺的畫室,雖然程龔鴻只教過她一年的油畫,所幸她天賦很高,早就得心應手。
但這一上午,程安什麼都沒做,只是傻愣愣地拿着畫筆,撕掉一張又一張畫紙。
她覺得自己的大腦就跟這白紙一樣空白,沒有靈感沒有思緒。
初賽的試題並不難,考的都是一些基礎的內容,原本她也以爲沒有什麼問題。
不過就是兩個月沒作畫,程安難以想象自己會退步成這種地步。
可現在事實擺在面前,她實在不懂得那個初賽題目:《最亮麗的風景》
有多亮麗?什麼風景最亮麗?
她見識淺薄,沒有見到過多麼亮麗的風景。
曹清趁着假期在學做菜,今天的午飯格外豐盛,全是她新學的菜品,於爸爸又不在家,只剩倆孩子。
“晚晚,你去把安安喊過來,”曹清在廚房裏忙着擺盤,“我午飯做的太多了,別讓她做了。”
於晚正鬧肚子不舒服,在廁所給林佑年發消息:【快去把安安喊過來吃午飯。】
林佑年撂下手機,關掉遊戲起身出門,正想去敲對面的門,結果發現門壓根沒鎖好,一推就進來了。
“安安。”林佑年站在玄關處喊了她幾聲,都沒得到答復。
靠着直覺,他朝着畫室走去。
伴隨着“吱呀”的聲音,門框悄悄挪動,屋內的窗簾緊拉着,房門打開的那一刻,昏暗的房間才算亮堂一點。
氛圍讓人感到壓抑,林佑年的呼吸都變得沉重,輕手輕腳地走到女生旁邊,蹲下看她。
“怎麼了?這麼安靜。”
程安吸了吸鼻涕,聲音悶悶的,“我好像...再也畫不出畫了。”
林佑年掃視了一眼腳下的狼藉,“那個初賽作品嗎?”
“嗯。”程安哽咽了一下,“我畫不出來,因爲我沒見過亮麗的風景。”
我的世界是灰色的,沒有色彩。
“多大點事啊。”林佑年奪過她手裏的畫筆,漫不經心地道:“現在沒靈感就不要畫了,等有靈感了再畫。”
“可是,我沒靈感一個月了。”程安抱着頭,愁眉苦臉,“還有五天就要交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