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一向瞧不上她的母親,也開始勸他,既然成婚了就好好相處,趙芙是個好姑娘。
裴裕自來都裝得滴水不漏,在外人面前是如玉的君子,只是面具戴得太久,偶爾又自我厭惡。
但是在趙芙面前,有時看她澄淨嬌憨的眸子,就覺得放鬆下來。
只是兩人到底只是一場孽緣。
趙芙能逃掉這次兩人同榻而眠的事,證明她也重生了。
上一世他與婉吟有緣無份,如今他和趙芙雙雙重生,趙芙能有自知之明,不再壞兩人的名聲,他也就原諒了她。
兩人上一世雖是怨侶,卻也是他害了她的命。
明明他母親接受了她,他也成了二品大員,家中其餘人再不敢給她臉色看,她的好日子馬上就要來了,偏偏這時候就死了。
婉吟的性子要強,怎麼會接受與趙芙同在一個屋檐下,況且趙芙還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即使二人沒有夫妻之實,他也沒與趙芙同過房。
但婉吟心裏,這樣驕傲的人,眼看着被人搶了夫婿,又被迫嫁給二皇子,如今二皇子倒台,她還要以這樣的身份回來裴家。
她心裏肯定是怨的。
說到底,是他的過錯。
這輩子,自己好好補償婉吟就是了。
至於趙芙,她若是嫁了人,若是那戶人家有難,他也不會袖手旁觀。
“裴某剛剛不小心喝醉了酒,在屋子裏歇上一會。”
這理由很充分,裴世子衣裳只是微微有些皺,臉色也有點像醉酒的模樣,醉酒了在後院找一處地方歇息也很正常。
倒是趙婉吟有些大驚小怪了,仿佛迫不及待捉奸一樣。
趙婉吟也想到這一點,眼見衆人懷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紅了眼,淚水一滴一滴落下,看着格外可憐。
若是以往,趙婉吟這樣哭,裴裕定會心疼的摟住她,好生安慰。
可如今想到趙芙,裴裕只覺得心口跟壓了一顆巨石一樣,喘口氣都難。
罷了,罷了,趙芙這樣的性子,瞧見了不知晚上又要熬多少個難眠的夜。
趙婉吟沒注意到裴裕的不對,她還是還不死心,眼神落在裏頭床榻上,隱隱綽綽看不清楚,不知道床榻上有沒有人,又不敢真的過去,怕被裴裕發現不對。
謀劃這麼久,竟一朝功虧一簣,她不甘心。
裴家的親不好退,她又不能說是她想嫁二皇子。
她強撐着笑,面上帶着顯而易見的擔憂。
“裴世子,你可見到我四妹妹了。”
“沒有,可是出了什麼事?”
這時,有婆子匆匆走了過來,在安遠侯夫人耳邊低語幾句。
衆人才知,趙四姑娘早就回了平昌侯府。
好好的一場大戲以裴裕的溫柔安撫做了結尾,夫人貴女們心裏難免唉聲嘆氣,還以爲今天裴世子憋了個大招。
甚至有貴女私下差點撕碎帕子,這麼好的如意郎君,偏偏跟旁人有了婚約。
趙芙歸家,第一件事就是去錦繡院找了自家娘。
她離世前,娘親也早就離世了。
因她犯的過錯,她娘親鬱結於心,後來又知曉她和裴裕根本沒同房,更是一病不起。她才成婚不到兩年,趙母就撒手人寰。
如今看到氣色好,長相一派雍容的娘親,趙芙只想抱着她娘好好哭一場。
她緊緊摟着趙母的手臂不願鬆開,貪婪的吸着母親身上熟悉的氣息。
她娘離世時,被拖垮的身子早已形銷骨立,身上都是厚重的藥味,屋子裏的窗戶都關着,大夫說不能通風。
即使是夏日,屋裏兩盆火爐依舊燒得旺旺的。
窗戶只開了一小條縫隙,她接到侯府的信趕了過去,才知道她娘命不久矣。
她到時,那時的母親已經瘦的不成樣子,仿佛冥冥之中感到她過來了,昏睡的趙母醒了過來,拉着她絮絮叨叨的說着她的擔憂。
其實她成婚前,跟母親鬧了別扭,母親大罵讓她永遠不要回趙家,她也就真的犟着不回去。
她心裏也是難過的,怨母親狠心,中了藥又不是她的錯。
可在裴家待久了,她又不敢回趙家,她害怕母親發現她過得不好,女子婚後過得好或不好太容易看出來了。
見着她,母親緊緊攥着她的手,並沒有怪罪她,眼裏只有快要溢出的心疼。
仿佛知道自己時日無多,趙母急切的交代着一切。
告訴她,自己還有多少嫁妝,哪個管事嬤嬤可靠,這些都要留給她。讓她好好收着,不要被人哄騙了去。
說這世上誰都不可靠,讓她不要隨意將整顆心放在旁人身上。
說若是真的有難處,就去求求她父親,縱然趙父是最好面子的嚴父,但終是疼愛她的。
娘親的手仿佛最溫暖的綢緞,緊緊抓着她的手,目光擔憂又遺憾。
怕自己絮絮叨叨說太多女兒記不下來,又怕說太少女兒不懂。
想到那麼愛美的娘親最後死的那樣不體面,趙芙心裏仿佛被細密的針一針針扎着。
這一刻她比任何時刻都清醒,趙芙想着,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讓母親擔憂,不再步上輩子的後塵。
看着鬢角溼透臉蛋紅紅的女兒,趙母還以爲是太熱了,只當她還是小孩子心性。慈愛的拿着手帕就要給女兒擦汗。
她女兒她也是了解的,空長了美貌,偏偏腦子轉不過來。
她只盼着女兒能找一個對她好,性子好的夫婿。
“去安遠侯府做客而已,做什麼這麼急。”
趙芙張了張口,想將這幾年的事和盤托出,看着母親慈愛的臉,這些話又仿佛梗在喉嚨裏。
她上輩子,簡直就是一場從頭至尾的笑話,說出來徒惹母親擔憂罷了。
她笑着撒嬌,握着趙母的手不肯撒手。
“娘,我想吃你做的雲片糕。”
趙母只當她嘴饞,看着趙芙的目光柔軟又慈愛。
“都這麼大了,還天天想着吃什麼。今日宴會,有沒有瞧上的公子?”
趙芙忍不住眼眶一紅,旁人的冷言冷語她習慣了,倒沒什麼難過。
反倒是母親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她想落淚。
趙母笑了起來,抬手摸了摸她的鬢發。
“平日總歡歡喜喜的一個人,今日怎麼好像不怎麼開心。母親並不是催着你出閣,只是想着你還年輕,可以慢慢挑選,緣分這事也說不定的。
好了好了,你不喜歡母親就不說了,你爹讓你回來去一趟書房,你快些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