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盛夏,夜裏燥熱難耐。
浴室裏的蓮蓬頭被關上,水流聲戛然而止。
程騫把頭發背到後面去,露出額頭,幾捋發絲垂下,他撐着洗手台看着鏡中的自己。
他洗的是冷水澡,偏偏身上燥熱的不行,從後背到肩膀紅了一大片。
胸腔裏好像有股熱火,呼之欲出。
程騫拉開門出去,看見陸聽禾正伏在桌子上拿着筆在本子上記着什麼。
他走過去看,發現陸聽禾是在記賬,還是汽修廠的賬。
她把今天看到的記下的那些進貨數量和總價全部默寫了下來,然後算出了零件的批發單價。
程騫愣了一下,抬頭看着陸聽禾。
“你記這個做什麼?”
陸聽禾沒抬頭,低頭繼續寫着:“我把賬都記下來,什麼東西什麼價,心裏都有個數,這樣下次就不會讓人做假賬胡蒙了。”
陸聽禾寫的認真,完全沒看見程騫看她的眼神。
程騫也說不出自己心裏什麼滋味,看着陸聽禾的眼神也愈發的溫柔,是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
姑娘的字寫的娟秀清麗,比程騫那狗爬字寫的好看多了。
平時店裏的賬都是白川在記,他那字不行,自己寫出來的東西都得靠猜。
程騫喉結滾了一下,問陸聽禾:“這些你都能記住?”
陸聽禾說:“我要是仔細看了,肯定能記住,我記性可好了。”
程騫這才想起來,當時他和那兩個當地佬去縣城裏找陸柏楊的時候,那兩個人就說過。
說陸柏楊的妹妹剛考上大學沒多久,陸柏楊那小子就卷錢跑了,欠下了一屁股債,陸聽禾也就沒再去讀書,選擇留下來替她哥哥還債。
程騫盯着陸聽禾寫的小字看了半天,心裏想着,陸聽禾讀書的時候,學習一定很好。
得是那種又乖又聽話的好學生。
陸聽禾寫完,一抬頭就看見程騫正盯着她看。
她愣住,問程騫:“我臉上有啥嗎?”
程騫頓了頓,抬手用拇指在她臉上抹了一下。
“筆漏油了。”
陸聽禾低頭去看筆。
沒漏啊,咋就杵臉上了。
但她程騫哥說漏了那就肯定是漏了,她程騫哥還能騙她這點小事不成?
程騫轉過頭,心虛地抹了抹手指尖。
陸聽禾把賬本合上,起身就要去洗手間:“我去給程騫哥的衣服洗完晾上,明天幹了就能穿。”
程騫拉住她,不知道爲什麼,聲音都啞了些。
“以後洗衣服這事不用你,”程騫說,“我自己來就行。”
陸聽禾沒明白:“爲啥?是我洗的不幹淨嗎?”
“不是,你一姑娘家老搶着洗男人衣服幹什麼?”程騫蹙眉,“那洗衣粉傷手,以後都別碰了。”
“那有啥傷不傷手的?就是洗個衣服而已,”陸聽禾說,“我自己的也要洗,還能因爲傷手連衣服都不洗了?”
程騫哥也真是的,一個大男人咋還上了這矯情勁?
程騫蹙眉,說:“以後我洗,你脫下來都扔盆裏,洗衣服刷碗這事都別幹了。”
她那小手捏着筆杆子用了力都泛紅,萬一被什麼洗衣粉洗潔精傷了手,寫字不利索不好看了怎麼辦?
這事當然不可能,但程騫就是這麼想的。
他就是不想讓陸聽禾再幹這些事了。
陸聽禾紅了臉頰,小聲嘟囔着:“哪有男人洗女人衣服的。”
尋常衣服還好說,可女人得穿內衣內褲啊。
那還能都讓程騫哥給她洗?
陸聽禾的頭搖成了撥浪鼓。
程騫知道,陸聽禾又上了那股倔勁兒。
“聽話。”他說。
說完,好像彰顯自己真的會這麼幹一樣,特意走到洗手間拿出陸聽禾放衣服的盆,把衣服從裏面抱出來放在洗手台裏,幹給陸聽禾看。
陸聽禾一看急了。
那哪行啊!那裏面還有她內褲呢!
她趕緊跑進洗手間,連推帶搡的想把程騫拽出去。
“你…你出去!”陸聽禾急了,“你別碰這個!”
“我不!”程騫不動如山,“你能給我洗,我憑什麼就不能給你洗?”
他越說越起勁:“誰說你就一定得給男人幹這些?衣服這種活兒都我來,我保證給你搓的幹幹淨淨的。”
他說着,衣服一件件抖出來。
一小片米白色布料輕飄飄從衣服夾層裏掉出來,暴露在燈光下,和兩人的視線中。
米白色,帶蝴蝶結的。
空氣中凝滯了。
陸聽禾咬着唇,猛地一伸手把那一小片布料抓在手裏藏起來。
程騫適時地收回視線:“我沒看見。”
陸聽禾的臉爆紅:“你看見了!”
程騫的耳根子也跟着紅了,但不是因爲這個。
他是突然覺得,好像身體的某個地方突然有了變化。
他只要一想到那個蝴蝶結原本該貼在她的小腹下,成爲一點裝飾,他就忍不住……
程騫喉嚨幹渴的厲害,覺得這個夏天燥熱的嚇人,燥熱的邪性。
他平時不會有這種想法和感覺的。
是這該死的夏天害了他。
他回過頭看着陸聽禾,聲音幹啞:“這個是你自己洗還是我……”
“我自己來!”
陸聽禾轉頭跑出洗手間,臉上燒的難受。
她跑回到床上,順手從床下拿了之前帶來的布袋子,把那條小布料死命的往裏塞。
幹啥啊,幹啥啊,這是幹啥啊!
程騫好好的,翻她衣服盆幹啥啊!
害得她沒藏好,給掉出來了!
陸聽禾把臉塞進床裏,感覺沒臉見人了。
門鈴聲響起,程騫放下衣服盆走出去開門。
陳老三一臉局促地站在門外面,手裏還提着大包小袋,見着程騫了,硬是擠出來一個尷尬的笑。
”小程,今天的事我都聽人說了…”陳老三勉強維持着笑,“叔想跟你嘮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