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問完這個問題後突然有點後悔。
因爲她看見蕭昱突然握緊了自己的拳頭,指節泛白,連帶着肩膀都繃得筆直,像是被觸碰了最隱秘的傷口。
蕭昱已經好久沒有想起過這件事了。
眼角仿佛又開始灼燒起來,蕭昱下意識的捧住自己的雙眼。
“蕭昱,你沒事吧。”
蘇晚想要上前查看,蕭昱卻像是突然發了瘋,怒吼道:“滾!”
“這裏也是我家,我憑什麼滾。”
蘇晚也來了脾氣,“你自己又看不見,我幫你看看怎麼了!”
說着,她要去扯蕭昱臉上的布條。
“別碰我!”
蕭昱意識到她要幹什麼,趕緊揮手阻攔。
“我偏不,今天我非看不可。”
蘇晚的強脾氣上來,便與蕭昱撕扯在一起。
蕭昱雖然瘦,但是力氣不小。
不過蘇晚占便宜在塊頭夠大,眼神夠好。
沒多一會兒,她就把蕭昱絆倒在地上,然後雙腿分開,跨坐在了蕭昱的身上。
蕭昱瓷白的臉頰瞬間紅透。
蘇晚卻趁着這個機會,伸手從空間裏拿出一把手術用的剪刀,咔嚓一聲,就把蕭昱護住的布條給剪斷了。
黑布慢慢滑落,蘇晚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雙目狹長,眼尾微微翹起。
眼瞼紅腫,上面有淡淡的疤痕。
原本應該是墨色的瞳孔,此刻卻蒙上了一層渾濁的白翳,像是被濃霧籠罩的深潭,空洞得讓人心裏發慌。
蕭昱僵在原地,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幹了。
他偏過頭,避開蘇晚的目光,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現在看見了?滿意了?是不是覺得很醜,很嚇人?”
蘇晚沒有回答,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湊近他的眼瞼,語氣帶着前所未有的認真:“別動,我看看傷口。”
她的指尖帶着一絲微涼,觸碰到蕭昱皮膚的瞬間,他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卻沒有再躲開。
“眼瞼有陳舊性疤痕,瞳孔渾濁,但眼白沒有異常,不像是天生失明,也不是外傷直接損傷眼球。”
蘇晚一邊檢查,一邊低聲嘀咕,“更像是……中毒導致的視神經受損?”
蕭昱猛地轉頭看向她,渾濁的眼睛似乎有了一絲焦點:“你怎麼知道?”
當年太醫診斷時,也是說他中了一種罕見的毒,毒素侵入眼脈,才導致失明。
這件事他從未對人說過,蘇晚一個鄉野村婦,怎麼會懂這些?
“我以前跟着一個老大夫學過幾年醫術。”
蘇晚含糊地解釋,“這種中毒導致的失明,不是完全沒救。只要能找到解毒的藥材,再配合針灸刺激視神經,說不定能恢復。”
蕭昱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冰冷的神色:“別白費力氣了。當年宮裏最好的太醫都束手無策,你一個半吊子大夫,能有什麼辦法?”
“你先告訴我,當年太醫說你中的是什麼毒?”
蕭昱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
“他們說,那是‘蝕骨散’,無色無味,專門侵蝕人的五髒六腑和經脈,最後會讓人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我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
“蝕骨散……”蘇晚皺起眉頭,這個名字她從未聽過,看來是這個朝代特有的毒藥。
蘇晚撐起身子,從空間裏找出消炎的眼藥水,先給他滴上,
“別怕,這是消炎止癢的藥水,能暫時緩解痛感。
“我明天去山上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清熱解毒的藥材,先穩定你體內的毒素。”
冰涼的藥水滑入眼睛,蕭昱蒲扇一樣的睫毛輕輕顫抖,毛茸茸的讓人忍不住想撫摸。
但蘇晚的手並沒有碰到睫毛,而是撫摸上了蕭昱右邊眼角下的兩顆淚痣。
“你的眼睛下面怎麼有兩顆淚痣,很漂亮,你很喜歡哭嗎?”
兩顆淚痣都小小的,斜着排列在眼角下方,給本來就漂亮的眼型,又添了幾分魅惑。
手指剛剛觸碰到臉頰,就被蕭昱一把握住。
“蘇晚,你別太過分了!”蕭昱雙目微闔。
“你今天這樣,到底是有何意圖?”
“我能有何意圖?不過是想幫你看看眼睛,難道還能趁機占你便宜不成?”
蕭昱咬牙,“難道不是嗎?”
察覺到蕭昱的神態不對,蘇晚一低頭,才發現自己坐的位置有些尷尬。
剛剛他明明坐着蕭昱的腿的,這會兒怎麼挪到蕭昱的胯骨上了。
她臉一紅,趕緊翻身坐到了地上,想要扯回自己的手,
“這都是誤會,我可不是那種人。”
哪知蕭昱還是不肯鬆開,“你自己信嗎?”
他嗤笑道:“本來我還在想你到底爲什麼突然改主意想要留下來,原來是看中了我的身子。
是你表哥太醜,入不了你的眼了嗎?”
布條解開後,蕭昱就像是打開了什麼封印,說話更加刻薄了。
蘇晚哪裏能服氣,她也學着蕭昱的樣子冷哼一聲,“別把自己看的太高了,我已經說過了,我現在只想和你好好過日子。
過日子就是吃飯睡覺賺錢,可不是你想的什麼亂七八糟的。
再說了,我要饞你的身子,你也要有那個資本。
我對針鼻兒可不感興趣!”
“你說誰是針鼻兒?”
蕭昱覺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當然是你。”
蘇晚勢必要拿下這一局,“我的眼睛就是尺,我說你是,你就是!”
誰讓他天天說自己覬覦他身子的。
今天就要讓他知道,老娘也不是吃素的。
誰知蘇晚的話更加刺激了蕭昱。
士可殺不可辱,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蘇晚的一只手還握在蕭昱的手中,蕭昱想都沒想,就拉着她的手,按了下去。
“眼睛看不到,那就用手試試。”
蕭昱的動作猝不及防,等蘇晚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什麼都晚了。
她覺得自己身上所有的血液一瞬間都沖到了臉上,從脖子到耳根,像是要把人給燒透了。
“蕭昱你放開我!”
蘇晚使勁掙扎,語氣裏已經帶上了點哭腔。
好在蕭昱也沒有再爲難她,隨着她的力度,終於鬆開了她的手。
“如何?”
蕭昱語氣冰涼,說出的話卻是燙的人耳根子生疼。
“真無聊,誰要跟你討論這個。”
蘇晚站了起來,轉身落荒而逃。
蕭昱聽着她磕磕絆絆的聲音,嘴角不自覺地浮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知道怕了,以後就少招惹我。”
蘇晚去院子裏拿起背簍就要跑,走到門口想起大餅沒帶,又轉回頭來去廚房拿餅。
進去之後,見蕭昱還坐在地上沒有起來,她連話都沒敢說一句,拿起餅轉頭就跑。
早上的空氣中帶着點溼潤的涼氣,蘇晚被涼風一吹,終於臉上的紅霞終於散去了一點。
她回想剛才的情景,覺得自己輸的太慘了,氣的咬了咬牙:
“哼,你給我等着!”
“等我瘦下來,養好了身子,第一時間就把你給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