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繩子一起驚叫
在一個高高的懸崖上,我得到指令:必須到對面的山頭去。
這是不可違抗的命令。但是,怎麼過去呢?
一抬眼,我看見一根繩子,一頭拴在我所在的懸崖上,一頭拴在對面的山頭上。有辦法了:沿着繩子走過去,不就可以了嗎?
繩子繃得緊緊的,猶如滿弓之弦。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去。
我的一只腳剛剛踩到繩子上,那繩子突然抽搐起來,它一邊大聲喘息一邊發出驚叫。我的媽呀,這東西……竟然是個活物!那繩子在強烈地向我傳遞一個信息:“我,不是繩子,而是一個人,甚至就是你自己的心髒。”
明明是一根繩子嘛,怎麼就成了人或是心髒呢?我疑惑着,繼續踩着繩子,試探着往前走。
繩子,在喘息,在驚叫。
腳下是巨壑,這是我預料之中的;出乎意料的是,這巨壑竟然是一鍋沸騰的胡辣湯!就是我們平常在街邊吃的那種胡辣湯,醬黃色,油乎乎,漂着肉末和蔥花,噗嘟噗嘟地冒着泡,煙霧騰騰。一個聲音對我說:“世界是一鍋胡辣湯。”
這麼高,繩子又這麼操蛋,我隨時可能掉下去。如果掉下去,我將會被煮成什麼樣子?哦,別這麼想……已經別無選擇,我必須沿着繩子往前去……繩子這麼抖……天啊!呃,得定住神,穩住繩子。既然這繩子是我的心髒,那麼,它就應該聽得懂我的話。我對繩子說:“是我在走嘛。我都不怕,你緊張個什麼呢?”
繩子抖得輕了點,我知道,它是在聽我說。我就繼續對繩子——心髒——說:“如果我掉下去了,我的皮肉可能被煮爛,但頭發是煮不爛的,你可以把它撈上來,洗幹淨,當成假發賣掉。對了,還有我的名牌鞋子,它是新的。”我這樣說,是想讓它明白,爲了得到利益,忍受這點痛苦是值得的。
可是,繩子又大聲喘息起來,並發出殺豬般的嚎叫。莫非,它聽不懂我的話?或者,是不相信我的話?再或者,是我踩疼了它?
繩子更加劇烈地顫抖,這使我更加確信它是一個活物。我有些後悔,卻不可能退回去了。我眼睜睜地看着腳下的胡辣湯,趴在繩子上,跟繩子一起驚叫。
叫着叫着,我的叫聲變成了口哨,繩子也把它的叫聲轉換成了口哨。我們的叫聲,聽上去就像兩只蛐蛐在相互應和。這時候,我全然明白了:這繩子,其實是一個人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