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山背面的隱蔽洞穴裏,李蛆的傷口在高效藥物的作用下快速愈合。
夜影給的醫療包明顯不屬於廢土,裏面的藥品包裝精致,注射器是一次性的,繃帶是無菌的。李蛆處理完腹部最深的傷口後,感到體力在迅速恢復,甚至比之前更好。
“這是什麼藥?”他問。
“牆外的標準醫療用品。”夜影坐在洞口,紫色的眼睛盯着外面的廢土,“納米修復劑,促進細胞再生;抗感染劑;還有能量補充液。你的身體機能提升後,代謝速度是常人的三倍,需要特殊藥物支持。”
李蛆注射了最後一管能量液,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傷口處的癢感表明愈合在進行,最多兩天就能恢復如初。
“你觀察我多久了?”他問。
“從你的第一場死鬥場開始。”夜影說,“你殺了巴洛克的那場。那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不是因爲你贏了,而是因爲你的戰鬥方式——高效、冷靜、不浪費任何動作。”
“那場有很多賭手,你怎麼確定是我?”
夜影轉過頭,紫色眼睛在昏暗光線下像兩顆寶石:“我的眼睛能看到‘能量流動’。每個人的身體機能都會產生獨特的能量場。你的能量場很特別,像是……被壓制了很久,剛剛開始爆發。”
李蛆不太明白,但他意識到夜影的能力遠超廢土上的任何人體機能。她的速度、力量,還有那種看穿一切的眼神,都表明她來自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牆外到底是什麼樣的?”他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夜影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斟酌用詞:“和廢土完全相反,又完全一樣。那裏沒有強制賭局,沒有神每天宣布生死遊戲,但那裏有別的規則,更隱蔽,更致命。”
“什麼規則?”
“存在稅。”夜影說,“每個生活在牆外的人,每周都必須去‘淨化站’繳納‘存在點數’。如果你沒有足夠的點數,你就會開始‘褪色’——人們會慢慢忘記你,你會從記錄中消失,最後連物理存在都會淡化,直到徹底消失。”
李蛆想起毛毛雨和老婦人說的話。
原來牆外不是天堂,只是另一種形式的地獄。
“存在點數怎麼獲得?”
“工作、交易、完成任務。”夜影說,“牆外有完整的經濟系統,但底層規則是:你必須不斷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否則就會被系統抹除。而最快速獲得點數的方法,就是完成‘暗面任務’。”
“暗面任務?”
“牆外政府不會承認的任務。”夜影說,“清除‘褪色者’——那些繳不起稅即將消失的人;收集‘記憶碎片’——某些特殊人類死亡後留下的東西;還有……進入廢土,尋找像你這樣的人。”
李蛆明白了。
夜影救他不是出於善意,而是因爲他有“價值”。
“你想讓我做什麼?”
“加入暗刃,完成暗面任務。”夜影說,“我們有穩定的點數來源,可以保護你不褪色。作爲交換,你要爲我們工作三年,三年後,你可以自由選擇去留。”
“如果我說不呢?”
“那我就會離開,你可以自己想辦法去牆外。”夜影平靜地說,“但我提醒你,沒有組織庇護的廢土人,在牆外活不過一個月。你會被各個勢力爭奪、利用,最後在某個任務中死去,或者因爲繳不起稅而褪色消失。”
李蛆看着洞外永遠灰暗的天空。廢土是他熟悉的地獄,牆外是未知的地獄。
選擇哪個?
“我需要考慮。”他說。
“你有三天時間。”夜影站起身,“這三天,我會在附近。如果你想通了,點燃這個信號棒,我會來找你。”
她遞給李蛆一個小金屬管,然後像影子一樣滑出洞穴,消失在廢墟中。
李蛆握着信號棒,陷入沉思。夜影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他不知道。
不過任何人都可能說謊,但實力不會。
夜影的實力是真實的。她的速度、她給的藥品、她關於牆外的描述,都表明她來自一個更高級的世界。
在最終決定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了結廢土的恩怨。
骸骨幫還在懸賞他,蘇娜和泰格可能還活着,雀兒可能還在找他。如果他就這樣去牆外,這些人會成爲隱患。
而且,他需要一場真正的戰鬥,測試自己現在的極限。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點數。夜影說牆外需要存在點數生存,他現在有2200點,但不知道在牆外能撐多久。
他決定主動出擊。
李蛆檢查了裝備:短刀、泰格的鐵棍、蘇娜的雙刀、彈弓和剩餘的腐蝕骨彈,還有夜影給的醫療包。
裝備齊全。
他決定先回水塔,取回藏在那裏的軍用口糧和藥品。然後,狩獵開始。
夜幕降臨時,李蛆悄悄回到水塔區域。他的感官全開,能感知到周圍五百米內的所有動靜。沒有人埋伏,水塔完好。
他爬上梯子,取出藏匿的物資。正要離開時,突然聽到遠處有說話聲。
“他肯定會回來取東西,我們只要等。”
是雀兒的聲音。
李蛆從水塔邊緣探頭,看到下面廢墟中有三個人影:雀兒、林克,還有一個他不認識的男人。
“已經等了兩天了,他可能已經死了。”林克說。
“不會的。”雀兒說,“我了解他那種人,像蟑螂一樣,打不死。而且夜影救了他,她肯定有目的。”
李蛆皺眉。雀兒知道夜影?看來她不只是蘇娜的妹妹那麼簡單。
“夜影是牆外暗刃的人,她專門收集有潛力的廢土人。”陌生男人說,“如果李蛆跟她走了,我們就沒機會了。所以必須在他離開前殺了他,拿懸賞。”
“但夜影……”
“夜影不會爲了一個廢土新人跟我們翻臉。”男人說,“她只是投資,投資失敗了就換一個。牆外人有的是選擇。”
李蛆聽着他們的對話,大腦飛速運轉。雀兒不簡單,她顯然知道牆外的情報。林克可能是被迫參與,他的心跳很快,很緊張。陌生男人應該是骸骨幫的,語氣自信,是領導者。
三個人,可以對付。
李蛆悄悄爬下水塔,繞到他們後方。他的動作輕盈如貓,高級感官強化讓他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腳步聲,高級力量增強讓他的移動速度遠超常人。
他先鎖定最弱的林克。
林克正在擺弄一個電子設備,可能是探測器。李蛆從陰影中沖出,短刀刺向林克的後頸。但就在刀尖即將觸及時,林克突然轉身,手中的設備爆發出刺眼的白光!
是陷阱!
李蛆的戰鬥直覺瘋狂預警,他強行扭身,刀鋒偏轉,只劃破了林克的肩膀。
同時,雀兒和陌生男人從兩側撲來。
李蛆翻滾避開,白光讓他暫時失明,只能依靠感官和戰鬥直覺判斷敵人的位置。
“他中計了!”雀兒喊道,“他現在看不見!”
陌生男人揮刀砍來,李蛆勉強用鐵棍架住,但力量差距太大,他被震得後退。
雀兒從側面偷襲,匕首刺向他的肋部。
李蛆勉強避開要害,匕首刺入他的腹部側面,不深,但疼痛讓他瞬間清醒。
視覺開始恢復。
李蛆看到三個人圍着他,林克捂着流血的肩膀,雀兒握着帶血的匕首,陌生男人獰笑着。
“沒想到吧?”雀兒說,“我早就發現水塔了,故意說那些話引你出來。”
“你的心跳很平穩,不像在演戲。”李蛆說。
“因爲我注射了鎮靜劑。”雀兒笑了,“蘇娜教我的,控制心跳和呼吸,可以騙過感官強化者。”
李蛆明白了。
從始至終,這都是一個局。
蘇娜、泰格、雀兒、林克,甚至可能夜影,所有人都在算計他。
但他不在乎了。
在廢土,信任本就是奢侈品。
他現在只想做一件事:殺了他們。
“三個人。”李蛆說,“夠我熱身的。”
陌生男人大笑:“死到臨頭還嘴硬!我是骸骨幫的‘裂骨’卡恩,殺過十七個像你這樣的所謂天才。今天你是第十八個。”
卡恩首先攻擊,他的武器是一對骨爪,套在手上,每根爪刃都鋒利異常。
李蛆用鐵棍格擋,骨爪與鐵棍碰撞,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同時,雀兒和林克從兩側騷擾。雀兒的匕首專攻下盤,林克雖然受傷,但手中的設備能發射幹擾電波,讓李蛆的感官時斷時續。
李蛆陷入苦戰。
一對三,對方配合默契,而且對他的能力有所準備。
必須改變局面。
李蛆故意露出破綻,讓卡恩的骨爪劃過他的胸口。
皮甲被撕裂,鮮血涌出,但疼痛鈍化讓痛苦降到最低。同時,他抓住卡恩攻擊後的瞬間僵直,鐵棍全力砸向卡恩的頭部。
卡恩反應極快,用骨爪格擋,但李蛆的力量超出他的預期。鐵棍砸斷了一根骨爪,餘力砸在卡恩的肩膀上,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卡恩慘叫後退,右臂無力垂下。
但李蛆也付出了代價。
雀兒的匕首刺入了他的大腿,林克的電擊器觸到了他的後背,電流讓他全身麻痹。
李蛆跪倒在地,武器脫手。
三個人圍上來。
“結束了。”卡恩喘息着,用左手舉起骨爪,“你的人頭值7000點,夠我們去牆外好好生活了。”
雀兒和林克也舉起武器。
就在這一刻,李蛆笑了。
“你們知道嗎?”他說,“我一直不敢全力使用我的能力。我怕失控,怕身體承受不住。但現在,無所謂了。”
他閉上眼睛,然後重新睜開。
那一瞬間,卡恩感覺到不對勁。李蛆的氣場變了,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在振動。然後,李蛆的皮膚開始發紅,血管凸起,肌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
中級戰鬥直覺升級到高級,帶來的不僅是預警,還有對身體極限的掌控。李蛆一直在壓抑自己的力量,因爲他不知道全力爆發的後果。
李蛆發出低吼,聲音不像是人類。
他站了起來。腿上的匕首被肌肉擠出,傷口迅速止血。背後的電擊燒傷在修復,胸口的爪痕在愈合。
完全狀態下的高級感官強化、高級力量增強、高級戰鬥直覺,還有夜影藥物提供的額外能量。
李蛆感覺自己無所不能。
他動了。
卡恩甚至沒看清動作,只覺得胸口一痛,低頭看去,一只手臂穿透了他的胸膛,握着一顆還在跳動的心髒。
李蛆抽出手,卡恩倒地,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雀兒和林克嚇呆了。
他們想跑,但腿軟了。
李蛆轉向雀兒:“你是蘇娜的妹妹?”
雀兒點頭,眼淚流下:“求求你,別殺我,我還小……”
“年齡不是借口。”李蛆說,“你設計陷阱殺我的時候,沒想過自己還小吧?”
短刀劃過,雀兒的喉嚨被割開。
她捂住脖子,發出咯咯的聲音,倒地抽搐。
最後是林克。他跪在地上,舉起雙手:“我只是被迫的,我不想殺你,是他們逼我的……”
李蛆看着他。林克的心跳極快,呼吸急促,恐懼是真實的,也許他說的是真話。
但無所謂了。
“軟弱就是罪。”李蛆說,刀鋒刺入林克的心髒。
戰鬥結束。
三具屍體倒在廢墟中,李蛆站在中間,渾身浴血,但大部分是敵人的血。
他感受着自己的身體。全力爆發後,一種空虛感襲來,藥物提供的能量消耗殆盡,極度的飢餓和疲憊涌上。
但他還活着,而且更強了。
李蛆搜刮了屍體,從卡恩身上找到了骸骨幫的懸賞令——確實是7000點數,死活不論。從雀兒身上找到了一個通訊器,裏面有她和蘇娜的對話記錄。從林克身上找到了那個幹擾設備和一些電子零件。
還有最重要的:點數轉移器。
廢土人手腕上的點數烙印可以轉移,但需要特殊設備和雙方同意——或者一方死亡。
李蛆將三個人的點數全部轉移到自己身上。卡恩有1800點,雀兒有300點,林克有500點。加上他自己剩餘的2050點,現在總共4650點。
還不夠。
蘇娜和泰格還活着,他們肯定也有點數,骸骨幫還有其他人。
在離開廢土前,他要盡可能收集點數,提升能力。
接下來的兩天,李蛆成了廢土上的幽靈。他主動尋找骸骨幫的成員,一個個獵殺,他不再隱藏,不再躲避,正面挑戰,快速擊殺。
骸骨幫從獵人變成了獵物。
他們組織了幾次圍剿,但李蛆的戰鬥直覺讓他總能提前察覺危險,選擇最有利的戰場。在廢墟、在下水道、在傾倒區,他利用環境,逐個擊破。
到第二天晚上,李蛆已經殺了骸骨幫九名成員,包括他們的副首領“骨刺”。
點數增加到8200點。
他的名聲在廢土傳開了。
“骸骨獵手”、“廢土幽靈”、“死神李”——人們給他起了各種外號。有人敬畏,有人恐懼,有人想拉攏他,更多人想殺了他拿懸賞。
但李蛆不在乎。
他白天休息,晚上狩獵,像真正的捕食者。
第三天清晨,李蛆在一個廢棄的教堂裏休息。這裏曾經是廢土上少數還有人祈禱的地方,但現在只剩破敗的聖壇和傾倒的長椅。
他清點戰利品:8200點數,各種武器,藥品,還有一些奇怪的物品——從骸骨幫成員身上找到的骨制護符、一本記錄人體機能實驗的筆記、一張殘缺的牆外地圖。
地圖顯示,牆外分爲幾個區域:居住區、商業區、工業區、淨化站,還有一個被標記爲“禁區”的地方。地圖邊緣有一行小字:“褪色者最終歸宿”。
李蛆正研究地圖時,戰鬥直覺突然預警。不是危險,而是……有人來了。
他收起東西,躲到聖壇後。
教堂門被推開,一個人踉蹌着走進來。
是蘇娜。
她看起來很糟糕。左臂用繃帶吊着——那是李蛆刺穿的地方;臉上有新的傷口;走路一瘸一拐。她走到聖壇前,跪了下來。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請幫幫我。”蘇娜低聲祈禱,“我弟弟死了,妹妹死了,隊友都死了。我只想離開這裏,去牆外,重新開始……”
李蛆靜靜聽着。
蘇娜的祈禱是真誠的,至少聽起來是。
祈禱了一會兒,蘇娜站起來,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瓶子,喝了一口。然後她開始處理傷口,動作熟練但顫抖。
李蛆從藏身處走出來。
蘇娜猛地轉身,武器在手,看到是李蛆,她臉色慘白。
“你……”
“你在祈禱?”李蛆問。
蘇娜咬牙:“要殺就殺,別說廢話。”
“我不殺你。”李蛆說,“但我要你的點數。”
蘇娜愣住了:“什麼?”
“你的點數,全部轉移給我。”李蛆說,“作爲交換,我不殺你,而且可以告訴你一個消息:夜影在招人,她有辦法帶人去牆外,不需要點數抽籤。”
蘇娜的眼神閃爍:“你相信她?”
“不相信。”李蛆說,“但這是機會。在廢土,機會就是一切。”
蘇娜沉默了很久。最後,她點頭:“好。我的點數給你。但你要發誓,拿到點數後不殺我。”
“我發誓。”李蛆說。
兩人進行點數轉移。
蘇娜有1200點,全部轉給李蛆,現在他的總點數是9400點。
“夜影在哪裏?”蘇娜問。
“我不知道具體位置,但她給了我信號棒。”李蛆拿出夜影給的金屬管,“點燃這個,她會來找你。但記住,她不是救世主,她有她的目的。”
蘇娜接過信號棒,看着李蛆:“你爲什麼告訴我這些?我設計害過你。”
“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李蛆說,“而且,我需要有人測試夜影的真假。如果你去了牆外,活下來了,也許我們還會見面。”
蘇娜明白了。
她是李蛆的試驗品,用來驗證牆外的真相。
“你很冷血。”她說。
李蛆不否認,轉身離開,“祝你好運,蘇娜,希望你能在牆外活下來。”
走出教堂,李蛆看向遠處的牆。
那堵高聳入雲的屏障,分割了兩個世界。牆外有什麼,他不知道,但他很快就會知道了。
9400點數,足夠在牆外生存一段時間。夜影的邀請,提供了一個快速通道。
李蛆回到垃圾山背面的洞穴,點燃了信號棒,橙色的煙霧升起,在灰暗的天空中格外顯眼。
幾分鍾後,夜影出現了。
“決定好了?”她問。
“帶我去牆外。”李蛆說,“但我有條件。”
“說。”
“第一,我要保留所有點數,不交給任何組織。”李蛆說,“第二,我不籤長期合約,先試三個月。第三,我要知道暗刃組織的全部真相,不能有隱瞞。”
夜影紫色的眼睛盯着他,然後笑了:“可以。你比我想象的更謹慎,這很好,在牆外,天真的人死得最快。”
“什麼時候出發?”
“現在。”夜影說,“牆門每三天開啓一次,今天正好是開放日,我們要在天黑前到達邊境站。”
李蛆點頭,背起行囊。
他最後看了一眼廢土——這個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地獄,這個教會他一切又奪走一切的地方。
沒有留戀,只有決心。
他會去牆外,面對新的挑戰,新的危險。他會變強,強大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命運。
也許有一天,他會回來,改變這一切。或者,徹底毀滅這一切。
但現在,他要先活下去。
“走吧。”李蛆說。
夜影點頭,兩人一前一後,走向廢土邊緣,走向那堵高牆,走向未知的牆外世界。
廢土的灰暗天空下,李蛆的背影逐漸遠去。他留下了無數屍體和傳說,帶走了一身傷疤和決心。
廢土上,狩獵結束了。
牆外,新的狩獵即將開始。
在廢土出生的蛆蟲,終於要破土而出,飛向更廣闊、更殘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