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巴黎的橘子時光
陸星沉在巴黎租的公寓,藏在一條爬滿青藤的老巷子裏。推開吱呀作響的木窗,就能看見街角那棵老梧桐,葉片在風裏輕輕晃,把細碎的陽光篩進屋裏。
公寓不大,卻處處藏着他的小心思:客廳的白牆上,蘇曉棠的照片被他用麻繩串起來,歪歪扭扭掛了半面牆——有她蹲在橘子樹下數青橘的傻樣,有她舉着寄居蟹笑出虎牙的瞬間,還有兩人在海邊踩水時,他偷偷拍的她濺起水花的背影。
書桌最顯眼的位置,擺着蘇曉棠送的橘子木盒,盒蓋沒蓋嚴,幾顆橘色糖紙的橘子糖露在外面,像藏了一盒子陽光。就連陽台的小花架上,都擠着一盆迷你橘子樹,葉片嫩得能掐出水,是他跑遍三條街的花店才淘來的。
“知道你瞅不見家裏的老橘子樹會念叨,這盆雖小,摸着手感總一樣。”
他牽着蘇曉棠的手湊過去,指尖輕輕碰了碰葉片,眼裏滿是藏不住的溫柔。
蘇曉棠把臉貼在橘子樹的葉片上,涼絲絲的觸感讓她笑出了聲。她蹲下身,從行李箱裏翻出個錫制小盒子,盒面上刻着細碎的橘子花紋,是她特意找老木匠定做的。
“這是我走的前一晚熬的橘子糖,用的是院子裏最紅的那幾顆‘巴黎橘’,果肉熬得糯糯的。”
她捏出一顆遞到陸星沉嘴邊,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子,“你嚐嚐,是不是比上次的更甜?”
陸星沉張嘴含住,清甜的橘味瞬間漫過舌尖,帶着陽光曬透橘子皮的香氣,和記憶裏的味道一模一樣。他伸手揉亂她的頭發,笑得眉眼彎彎:
“傻丫頭,你做的糖,再甜也嫌不夠。巴黎的甜點再精致,哪有這份帶着家味兒的甜?”
接下來的日子,陸星沉成了蘇曉棠的“專屬向導”,帶着她把巴黎逛成了自家後院。他們在盧浮宮泡了整整一個上午,站在《蒙娜麗莎》前,蘇曉棠盯着畫裏那抹神秘的笑看了半天,拽着陸星沉的袖子小聲嘀咕:
“她笑得好藏事兒啊,你以後能畫出比這更暖的笑不?”
陸星沉握緊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掌心,語氣篤定:
“等回了家,我天天畫你。你笑起來的時候,眼裏有橘子樹,有海邊的晚霞,比她甜一百倍。”
他們還去了奧賽博物館,站在梵高的《星夜》前,蘇曉棠被畫裏旋轉的星空驚得睜圓了眼。陸星沉沒看畫,反倒低頭在速寫本上畫起了她——筆尖飛快,把她仰頭時微微張開的嘴角、亮晶晶的眼睛,都細細勾了下來,末了還在她發梢添了一抹橘色,像沾了點夕陽的碎光。
埃菲爾鐵塔下的草坪,是兩人最常賴着的地方。有天傍晚,夕陽把鐵塔染成了暖融融的橘金色,風裏帶着點塞納河的涼意。蘇曉棠把頭靠在陸星沉的肩膀上,看着鐵塔的影子在地上慢慢拉長,像個巨大的守護符。
陸星沉從背包裏翻出畫夾,鉛筆在畫紙上“沙沙”作響,鐵塔的尖頂、夕陽的光暈,還有她嘴角沾着的、沒擦幹淨的冰淇淋漬,都被他畫得清清楚楚。畫完了,他把畫紙遞過來,右下角歪歪扭扭寫着《巴黎的橘子夕陽》:
“有你在這兒,連巴黎的太陽都學會偷懶了,把光都揉成了橘子味兒。”
蘇曉棠捧着畫紙,手指輕輕蹭過紙上的線條,心裏軟得一塌糊塗,趕緊把畫折好塞進貼身的口袋,生怕風把這份暖吹跑了。
他們還愛鑽巴黎的小胡同。在瑪萊區的復古市集,蘇曉棠被攤位上的陶瓷小螃蟹勾住了腳,那螃蟹殼上畫着橘色的花紋,像極了家鄉海邊的品種。她蹲在攤位前挪不動步,陸星沉就站在旁邊,耐心地等她和攤主砍價,等她抱着小螃蟹笑盈盈地轉身,他伸手接過她手裏的袋子,順手幫她拂掉沾在發梢的絨毛。
在蒙馬特高地的露天咖啡館,兩人點了兩杯熱可可,杯子上飄着厚厚的奶泡。蘇曉棠跟着街頭藝人的吉他聲輕輕哼歌,腳在地上打着拍子,陸星沉就借着窗邊的光,偷偷畫她——畫她跟着旋律晃腦袋的樣子,畫她抿可可時沾在嘴角的奶泡,畫紙上的她,眼裏像盛着一整個巴黎的春天。
嚐過馬卡龍的甜膩、可麗餅的香脆,蘇曉棠還是忍不住念叨:
“還是阿姨做的橘子糕對胃口,糯嘰嘰的,咬一口全是橘子的清香,一點不膩人。”
陸星沉把一塊橘子蛋糕遞到她嘴邊,眼神溫柔得能溺出水:
“等咱們回去,就把院子的空地全種上橘子樹。春天開小白花,滿院子都是香的;秋天摘一筐筐的橘子,你熬橘子醬、做橘子糕,我就坐在旁邊畫你。咱們天天過橘子味兒的日子,甜到牙疼。”
一天下午,陸星沉帶蘇曉棠去了他學習的藝術機構。那是棟百年老樓,樓梯的木質扶手被磨得發亮,走廊裏飄着鬆節油和顏料的味道,牆上掛滿了各國藝術家的作品。
同學們見陸星沉帶了姑娘來,都湊過來打趣,一個金發的法國男生盯着蘇曉棠看了半天,用蹩腳的中文說:
“你女朋友像從畫裏走出來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陸星沉把蘇曉棠往身邊攬了攬,下巴抵着她的發頂,語氣裏的驕傲藏都藏不住:
“她不光是我女朋友,還是我所有畫的‘靈感女神’。我畫的每一筆,都是爲她畫的。”
蘇曉棠的臉“唰”地紅了,埋在他懷裏偷偷笑,心裏卻像灌了蜜,甜得冒泡。
晚上回到公寓,蘇曉棠翻着陸星沉的畫稿,突然拍了下大腿:
“星沉!你看你畫的巴黎街景這麼好看,要是加上咱們海邊的小螃蟹、寄居蟹,還有貝殼,是不是更有意思?這樣畫裏既有巴黎的鐵塔,又有咱們家鄉的海,多像咱們倆啊。”
陸星沉眼睛猛地亮了,一把抓住她的手:
“對啊!咱們合作畫一幅!你畫海洋小生物,我畫巴黎的背景,就叫《橘子海與巴黎塔》,把咱們的過去和現在,都融在一張畫裏。”
接下來的幾天,公寓的書桌成了“合作畫室”。蘇曉棠握着細細的勾線筆,趴在桌上畫小螃蟹——有的舉着鉗子“耀武揚威”,有的背着貝殼慢吞吞爬,還有的湊在一起,像在說悄悄話。
陸星沉坐在她旁邊,用細膩的筆觸畫巴黎的街景,埃菲爾鐵塔在畫面中央立着,旁邊的咖啡館飄着熱氣,街角還藏了一棵小小的橘子樹。
兩人畫累了,就湊在一起嘮嗑。蘇曉棠會指着畫紙上的鐵塔說:
“這裏的陰影可以再暖點,像夕陽照過來的樣子。”
陸星沉則盯着她畫的小螃蟹笑:
“這只的鉗子畫圓點兒,不然看着像要打架似的。”
等畫終於完成,兩人並肩站在畫前,看着畫裏巴黎的浪漫和海邊的鮮活纏在一起,都忍不住笑了。蘇曉棠戳了戳畫紙上的橘子樹:
“這是咱們一起畫的第一幅畫,以後還要畫好多好多——畫院子裏的橘子樹開花,畫海邊的晚霞染紅天,畫咱們老了以後,坐在搖椅上剝橘子的樣子。”
快樂的日子像握在手裏的沙,不知不覺就漏光了。眼看寒假要結束,蘇曉棠要回國了。臨走前一天,陸星沉拉着她去了瑪黑區的手工飾品店,店裏的櫥窗裏擺着各式各樣的銀飾,閃得人眼睛花。
他在一個櫃台前停住腳,指着一條項鏈對店員說:“麻煩把這個拿給我。”那項鏈的吊墜是個迷你埃菲爾鐵塔,塔尖嵌着一顆橘色的小寶石,陽光照在上面,折射出暖暖的光,像一顆濃縮的橘子糖。
陸星沉接過項鏈,繞到蘇曉棠身後,輕輕把項鏈戴在她脖子上,指尖不經意碰到她的後頸,惹得她輕輕縮了一下。
“這是給你的禮物,”他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想我的時候,就摸一摸它,像我在你身邊一樣。等我回國,再給你換個橘子形狀的吊墜,把巴黎和家,都掛在你脖子上。”
蘇曉棠抬手摸着吊墜,冰涼的銀絲貼着皮膚,心裏卻暖得發燙。
送蘇曉棠去機場那天,巴黎下起了蒙蒙細雨,細密的雨絲打在玻璃窗上,暈開一片模糊的霧。安檢口前,陸星沉緊緊抱着她,手臂收得特別緊,像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
“曉棠,等我回來,就半年,頂多半年。”他的聲音有點啞,埋在她的頭發裏,“工作室別太累,橘子樹記得澆水,等我回來摘今年的橘子。”
蘇曉棠把臉埋在他的大衣裏,聞着熟悉的、帶着橘子糖味的氣息,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強忍着沒掉下來:
“我等你,每天都給橘子樹拍照,告訴你那顆又紅了一點。你在這邊要好好吃飯,別熬夜畫畫,要是敢瘦了,回來我不給你做橘子糖。”
飛機滑向跑道時,蘇曉棠坐在窗邊,看着巴黎城一點點變小,心裏沒什麼傷感,反倒滿是期待。她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墜,又打開隨身的畫夾——裏面裝着陸星沉在巴黎給她畫的十幾張速寫,每張右下角都畫着個小小的橘子,那是他的專屬標記。
有她在鐵塔下舔冰淇淋的樣子,有她逛市集時背着小背包的背影,還有兩人坐在咖啡館裏,頭挨着頭看畫的場景。
十幾個小時後,飛機降落在國內的機場。蘇曉棠拖着行李箱走進小院,院子裏的橘子樹抽出了新葉,嫩生生的綠在陽光下閃着光。
她走到書桌前,把項鏈放進橘子木盒裏,和之前的合照、畫紙擺在一起。這些小小的物件,像一串糖葫蘆,把他們的時光串得甜甜的。
蘇曉棠看着牆上兩人的合照,嘴角忍不住上揚——半年不算長,等橘子樹再掛滿沉甸甸的果實,她的陸星沉,就帶着巴黎的風,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