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寒氣如同實質的綢帶，纏繞着王斌的四肢，每一次呼吸都帶着刺痛肺腑的寒意。他站在距離那尊巨大冰雕“腐爛聚合者”十幾米外的地方，如同靠近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活火山，而火山口，就是那個靜靜佇立在幽藍微光中、閉着雙眼的赤裸少女——“零”。
倉庫深處死寂一片，只有遠處屍群被極致寒意震懾後發出的、如同蚊蚋般的嗚咽，以及冰層細微開裂的“噼啪”聲。頭盔攝像機依舊黑屏，拾音器裏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在絕對的黑暗中顯得格外清晰。但他知道，此刻全球無數斷線的直播間裏，觀衆的情緒值恐怕正在經歷一場前所未有的核爆！恐懼、震撼、對未知力量的敬畏、對他王斌絕境操作的驚嘆…這一切，都化作系統面板上那個不斷刷新、已經突破兩千萬大關的冰冷數字。
【滴！情緒值總量：21,750,000…持續激增中…】
【滴！警告！目標“零”能量波動趨於穩定，對宿主鎖定感增強…威脅評估：極高（不穩定）！】
系統的提示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王斌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壓下心中那股面對非人存在的本能戰栗。恐懼？有一點。但更多的，是看到頂級流量密碼的極度興奮！這“冰美人”就是行走的核彈級節目效果！只要能“馴服”她…
“嘿，冰美人，”王斌再次開口，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兀，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無害，甚至帶着點自來熟，“剛才配合得不錯！那大塊頭看着就礙眼，凍成冰雕順眼多了，對吧？”
少女“零”沒有任何回應。她覆蓋着淡藍色冰晶紋路的身體在幽暗微光中散發着非人的靜謐，如同沉睡的雪女。但王斌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冰冷的、如同深海暗流般的氣息，正牢牢鎖定着自己。那不是敵意，更像是一種純粹的、漠然的觀察，如同人類觀察一只在冰面上掙扎的螞蟻。
這感覺讓王斌非常不爽，也讓他更加確定自己的判斷——這“東西”缺乏明確的“人性”，更像是一種遵循某種本能或程序的強大兵器。
“不說話？行，高冷範兒，我喜歡。”王斌聳聳肩，故作輕鬆地往前又挪了一小步，腳下的冰層發出輕微的碎裂聲。他右手依舊握着軍用匕首，藏在身後，左手則已經悄悄將一支冰冷的“神經抑制血清（試驗型）”從戰術背心口袋中抽出，藏在掌心。“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王斌，這片兒…嗯，暫時的地頭蛇。你呢？總不能一直叫你冰美人吧？總得有個名字？”
他一邊說着廢話拖延時間，一邊在意識中急速與系統溝通：“系統！分析目標‘零’的生命體征和能量結構！掃描她體表冰晶紋路！有沒有類似能量節點或者弱點？！情緒值隨便扣！”
【深度掃描啓動…消耗情緒值：500,000…】
【分析中…目標生命體征極其微弱，近似深度休眠狀態…核心能量源位於胸腔區域（被冰晶覆蓋）…體表冰晶紋路構成復雜能量回路…回路存在多個關鍵節點（眉心、心髒、雙手掌心）…節點能量流動存在輕微滯澀（可能與剛蘇醒有關）…】
【警告！目標能量回路具有高度自主防御性！任何外部能量或物理接觸都可能導致劇烈反擊！】
能量節點！滯澀！王斌心中瞬間有了計較。他需要的，就是一個打破她能量平衡的契機！這支“神經抑制血清”，就是他的賭注！
“看來是害羞了。”王斌咧嘴一笑，又往前蹭了半步，距離“零”已經不足五米！這個距離，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幾乎要將血液凍結的寒意。“這樣，哥給你取個名兒？就叫…‘零’怎麼樣？從零開始，跟着哥混，包你在這末世吃香的喝辣的！”
他話音未落，左手猛地揚起！那支裝着淡藍色液體的金屬注射器，如同毒蛇出洞，快如閃電般朝着“零”胸口那個被系統標記出的核心能量源位置扎去！目標正是冰晶紋路流轉時，能量似乎稍顯滯澀的瞬間！
“對不住了！先睡一覺，醒來咱們再好好‘溝通’！”
王斌眼中凶光畢露！這一下他蓄謀已久，時機、角度都拿捏到極致！強化藥劑的虛弱感還在，但搏命的本能讓他爆發出最後的力量！
然而，就在注射器針尖即將觸碰到“零”胸前那片流轉的冰晶紋路時——
嗡！
一股比之前凍結“腐爛聚合者”時更加純粹、更加冰冷的能量波動，毫無征兆地從“零”身上爆發出來！並非攻擊，而是如同絕對零度的領域瞬間展開！
咔嚓！
王斌左手的注射器，連同他整個小臂，瞬間被一層堅不可摧的深藍色堅冰徹底覆蓋！冰層蔓延的速度快到超越了神經反應！極致的寒意如同億萬根冰針，瞬間刺穿皮膚、肌肉、骨骼！劇烈的凍痛感和麻木感讓王斌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滴！警告！宿主左臂遭受超低溫凍結！組織細胞快速壞死！威脅生命！】
【滴！目標“零”自主防御機制激活！能量層級：S-！】
“操！”王斌心中駭然！這防御機制太變態了！他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整條左臂就失去了知覺，如同掛着一根沉重的冰棍！注射器被凍結在冰裏，離“零”的皮膚只有不到一厘米！
更要命的是，“零”那一直緊閉的雙眼，眼皮似乎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覆蓋全身的冰藍紋路驟然亮起！一股更加恐怖的、仿佛要將靈魂都凍結的寒意，如同實質的巨浪，朝着王斌當頭壓下！
死亡！真正的死亡威脅！比面對任何怪物都要純粹和直接！
千鈞一發之際！王斌的凶性和機智再次救了他！他沒有試圖掙脫凍結的左臂（那只會讓冰層崩裂連帶扯斷他的胳膊），而是用還能活動的右手，閃電般掏出另一支“神經抑制血清”，用牙齒咬掉保護蓋！
“別激動！自己人！這是‘見面禮’！好東西！”王斌對着那即將爆發的寒潮狂吼，同時用盡全力，將右手的注射器朝着“零”微微張開的、如同冰雕般完美的嘴唇——系統標記的另一個能量節點——狠狠扔了過去！
這完全就是瞎貓碰死耗子！是絕望下的最後一搏！
那支注射器在空中劃過一道微弱的弧線，精準地飛向“零”的嘴唇。在接觸到她唇瓣的瞬間，針尖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擋了一下，但針管內的淡藍色液體，卻因爲慣性，有幾滴飛濺出來，沾到了她冰冷的唇角和下巴皮膚上！
嗡——！！！
“零”身上即將爆發的恐怖寒潮，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猛地一滯！覆蓋全身的冰藍紋路光芒劇烈地閃爍、泯滅！仿佛平靜的冰面被投入了石子，能量回路瞬間陷入了劇烈的紊亂！她那緊閉的雙眼眼皮顫動得更加劇烈，覆蓋着冰晶的眉頭緊緊蹙起，似乎感到了強烈的不適和困惑！身體甚至輕微地搖晃了一下！
有效！雖然只是濺到了一點！那血清對“零”的能量回路產生了強烈的幹擾！
就是現在！
王斌根本顧不上左臂的劇痛和凍結，趁着“零”能量紊亂、防御減弱的瞬間，猛地低頭，用牙齒死死咬住左臂凍結的冰層裏、那支已經裝好針頭的注射器尾部！用盡全身的力氣和脖頸的力量，狠狠一拔！
咔嚓！
一小塊包裹着注射器的冰坨被他硬生生從凍結的左臂上撕扯了下來！左臂瞬間傳來撕裂皮肉和凍傷的劇痛，鮮血混合着冰渣滴落！但他成功了！注射器被拔了出來！
“給老子——進去！！！”
王斌如同受傷的野獸般咆哮，無視左臂的劇痛和正在重新穩定、並散發出更加暴怒寒意的“零”，用還能活動的右手，抓住那支沾着他鮮血和冰屑的注射器，再次朝着“零”胸口的核心能量源位置，用盡最後的力氣，狠狠扎了下去！
這一次，沒有那絕對零度的領域阻擋！
噗嗤！
針尖穿透了那層流轉的淡藍色冰晶紋路，深深刺入了“零”冰冷得如同萬年玄冰的皮膚！
王斌毫不猶豫，用拇指狠狠壓下注射器的推杆！
嗤——
一整管淡藍色的“神經抑制血清（試驗型）”，被盡數注入“零”的體內！
“呃…”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冰晶碎裂般的、帶着痛苦和茫然的呻吟，第一次從“零”的喉嚨裏溢出！她覆蓋全身的冰藍紋路光芒瞬間暴漲到極致，如同回光返照！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黯淡、熄滅！
那股籠罩整個倉庫、令人窒息的恐怖寒意，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
“零”的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那雙緊閉的眼睛終於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隙！
王斌在那一瞬間，看到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瞳孔是純粹的、如同最深邃寒潭般的冰藍色，沒有眼白，只有無盡的冰冷和…一片仿佛初生嬰兒般的、純粹的茫然。眼神空洞得令人心悸，仿佛宇宙初開時的虛無。
但就在這雙眼睛睜開、與王斌視線接觸的刹那，王斌仿佛感覺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意念，如同鋼針般刺入他的腦海：
【痛…混亂…你是誰…？】
這意念一閃而逝，帶着強烈的痛苦和不解。
緊接着，“零”身上最後一點藍光徹底熄滅。她身體一軟，如同斷了線的冰偶，無聲無息地向後倒去，“砰”地一聲摔倒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再次陷入了沉寂。覆蓋全身的冰晶紋路也隱沒不見，只剩下蒼白到透明的皮膚和那頭散亂的黑發。她看起來就像一個陷入深度昏迷的、極其脆弱的普通少女。
【滴！目標“零”能量波動急劇衰減！生命體征進入深度抑制狀態！威脅等級大幅降低！】
【滴！宿主左臂嚴重凍傷及撕裂傷！需緊急處理！警告！未知血清效果不明，目標存在不可控蘇醒風險！】
系統的提示和左臂傳來的劇痛讓王斌眼前陣陣發黑。他踉蹌着後退幾步，靠在冰冷的貨架上，大口喘息。汗水混合着血水從額頭滑落，滴在凍結的地面上。他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零”，又看了看自己幾乎廢掉的左臂，心中五味雜陳。
賭贏了！暫時控制住了這個“人形天災”！但代價慘重，而且隱患巨大。
“媽的…這見面禮…夠狠的…”王斌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着黑暗中可能還在工作的拾音器喘息道，“家人們…看見沒？末世泡妞…不，‘招攬隊友’…是要玩命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用顫抖的右手，從戰術背心裏摸索出急救包。他需要盡快處理左臂的傷勢，否則別說繼續直播，連命都可能保不住。
然而，就在他剛撕開一包止血凝膠的包裝時——
轟隆！！！！
一聲沉悶到仿佛來自地心深處的巨響，伴隨着劇烈的震動，毫無征兆地從腳下傳來！整個倉儲中心的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
“什麼？！”王斌臉色劇變，差點摔倒！
緊接着，更讓他頭皮發麻的事情發生了！
倉庫深處，那扇被“腐爛聚合者”撞破、連接着地下研究所的氣密門破口處，以及倉庫地面某些不起眼的角落縫隙裏，突然涌出了大量粘稠、散發着刺鼻化學氣味和濃烈腥臭的、如同石油般的暗紫色粘液！
這些粘液仿佛有生命般，瘋狂地在地面上蔓延、匯聚！它們流淌過被凍結的喪屍冰雕，冰雕瞬間被腐蝕溶解！流淌過金屬貨架，金屬發出“滋滋”的悲鳴！它們的目標，赫然是倉庫中央那尊巨大的“腐爛聚合者”冰雕，以及…倒在地上昏迷的“零”！
更可怕的是，在這些洶涌的暗紫色粘液中，王斌驚恐地看到，無數殘缺的、扭曲的、甚至還在蠕動的喪屍肢體、器官、乃至半個頭顱，正被粘液包裹着、如同養料般朝着“腐爛聚合着”冰雕的方向輸送！仿佛有一個巨大的、隱藏在地下的“胃”，正在反芻和輸送着“食物”！
【滴！警告！檢測到超高濃度未知病毒聚合液！具有強烈腐蝕性及生物融合特性！來源：地下研究所核心區！】
【滴！警告！目標“腐爛聚合者”冰雕內部檢測到異常生物活性反應！正在吸收病毒聚合液及生物質！冰封狀態即將瓦解！威脅等級：急速上升中！】
【滴！警告！目標“零”被病毒聚合液包圍！未知血清效果可能被幹擾！存在被吞噬融合風險！】
一連串的系統警告如同喪鍾在王斌腦中瘋狂敲響！他看着那迅速蔓延、如同活物般的暗紫色粘液海洋，看着粘液中沉浮的殘肢斷臂，看着那尊巨大冰雕表面迅速出現的裂紋和內部透出的、令人心悸的暗紅色光芒…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比“零”的冰封更甚，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髒！
這地下研究所的核心…到底孕育着什麼鬼東西？！它不僅在反芻“食物”試圖復活“腐爛聚合者”，甚至還想吞噬“零”？！
“操他媽的！沒完沒了了？！”王斌看着自己重傷的左臂，又看了看地上昏迷的“零”和那即將破冰而出的怪物，再瞥了一眼系統面板上那突破兩千五百萬、還在瘋狂跳動的情緒值數字…
極致的恐懼、憤怒、不甘，以及對“頂級流量”的貪婪，如同岩漿般在他胸中沸騰、沖撞！
他猛地將止血凝膠胡亂按在左臂猙獰的傷口上，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發黑，卻也刺激得他更加瘋狂！他右手死死握住了僅剩的軍用匕首，目光如同瀕死的餓狼，掃過口袋裏的EMP發生器（雖然沒電了）、那幾塊冰冷的菱形能量核心、以及…僅剩的兩支“神經抑制血清”…
一個比之前任何計劃都要瘋狂、近乎自殺式的念頭，在他被逼到絕境的大腦中，轟然成型！
“家人們…”王斌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卻帶着一種歇斯底裏的、破釜沉舟的狂笑，在粘液涌動和冰層碎裂的恐怖聲響中響起，“準備好…見證真正的‘地獄級’直播了嗎？！”
他拖着幾乎廢掉的左臂，踉蹌着，卻無比堅定地，朝着那洶涌而來的暗紫色粘液和即將蘇醒的恐怖，一步步走去！目標，直指地上昏迷的“零”！
不是逃跑！而是…主動踏入那正在形成的、由病毒粘液和怪物殘骸構成的…血肉熔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