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暮色如浸透墨汁的棉絮,沉沉壓在城西護城河上空,將最後一絲天光也吞噬殆盡。
渾濁的河水泛着青黑,像一鍋煮了百年的老湯,風卷着腐草與淤泥的腥氣撲在臉上,我攥着桃木劍的掌心沁滿冷汗,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唯有胸口的鎮邪銅鏡反常地涼,那涼意如剛從河底冰層中撈出的寒鐵,順着衣襟滲入皮膚,竟讓丹田處原本躁動的靈氣瞬間凝定了幾分
這枚玄機子前輩用精血煉化的法器,似乎早感知到河底藏着的凶煞。
“水祟的本體藏在河心那棵老槐樹根裏。”
林默蹲在河堤上,黑色風衣的下擺掃過黏着溼泥的草葉,指尖直指河面一處不斷翻涌的漩渦。
那漩渦泛着青黑色,即便風停時也在旋轉,像只睜着的陰眼,死死盯着岸上的一切。
“前三個傷者都是在這兒釣魚時出的事,撈上來時腳踝上留着青黑色的指印,指節紋路都清晰得嚇人,像是被什麼東西攥着往河底泥裏按。”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
“第三個傷者的女兒還在那邊哭,她爸爸的魚竿和魚簍昨天剛撈上來,人至今沒找到。”
我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河堤警戒線後,一個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正扒着欄杆抽噎,小臉哭得通紅,手裏攥着個沒放線的粉色蝴蝶風箏,風箏翅膀上沾着泥點,仿佛被淚水浸透
想來,是昨日隨父親一同釣魚時,不慎遺落在河邊的。
心口驟然一緊,憶起在觀星台修煉“四象初成”之時,丹田處少陽對應的“精”氣流轉總愛偏斜,老陰的“血”氣亦時不時滯澀難行。然而此刻,望着那女孩泛紅的眼眶,這點修煉瓶頸竟顯得微不足道了。
蘇清鳶靜立於我身側,月白長裙被夜風輕輕掀起一角,她手中的八卦羅盤指針瘋狂轉動,銅制盤面映着河光,閃爍着細碎的冷光。
“此非尋常水祟,乃‘縛水煞’也。”
蘇清鳶指尖按住羅盤,聲音裏帶着幾分凝重,
“河心那棵老槐樹,歷經三十載歲月,根系早已深扎於河底淤泥最陰之處,常年吸納河水的陰氣、淤泥的濁氣。三年前,又裹挾了首個死者的怨氣,此後接連吞噬兩人,怨氣與陰氣交織,方化爲此等能借水遁形的縛水煞。它懼陽火,卻可操控水流擋煞,尋常符紙難以傷其根本。”
“我先行下去,將其引出。”
我將《太極混沌訣詳解》塞入林默手中,桃木劍橫於腰間,指尖掐起蘇清鳶所授的“引煞訣”
食指與中指並攏前伸,其餘三指彎曲扣於掌心,一縷淡金色之氣順着指尖縈繞,宛如極細的金絲。
剛欲邁步走向河堤,手腕忽被蘇清鳶攥住,她掌心的脈氣帶着絲絲涼意的溫潤,順着我的肌膚直往丹田鑽去,竟瞬間穩住了那股總在亂竄的“精氣”。
“莫要硬拼。”
她的聲音裹着夜風飄來
“縛水煞最會纏人的影子,你一沾水,它就會順着影子爬上來纏你的經脈。等會兒我用‘離火符’灼燒它的側根,你趁機用四象力中的‘老陽之氣’直刺它的煞氣核心 —— 就在主根中央那團青黑色的疙瘩處。”
林默這時從背包裏掏出個銅制的 “鎮水鈴”,鈴身刻着清晰的坎卦符號,邊緣還泛着經年使用的包漿。
“這是玄機子前輩留下的法器。”
他輕輕搖了搖,鈴聲清脆如冰珠墜落玉盤
“搖鈴能定住水面,暫時斷了縛水煞的水遁路,給你爭取刺核的時間。”
我點點頭,踩着河堤的石階往下走。
河水剛漫過腳踝,小腿便驟然一沉,仿佛有團冰涼滑膩的觸須正順着褲管蜿蜒而上。
低頭望去,渾濁的水中竟漂浮着幾縷烏黑發絲,它們如活物般順着水流蜿蜒而上,直撲膝蓋,發絲間還黏附着細碎的槐樹皮屑
是縛水煞引煞的 “引子”!發絲觸到皮膚的刹那,刺骨的寒意如細針般順着毛孔直刺骨髓,小腿經脈瞬間凝滯,仿佛被千年寒冰徹底封凍。
“叮 ——”
鎮水鈴的聲音突然炸響,清脆的鈴聲順着水面蕩開,形成一圈肉眼可見的淡藍色波紋。
波紋所過之處,渾濁的河水瞬間凝固,纏在腿上的黑色發絲如被施了定身咒般僵立不動,仿佛化作了一根根冰封的絲線。
我趁機縱身一躍,剛站回石階,河心的漩渦驟然“譁啦”炸開,一根碗口粗的槐樹根裹着淤泥與水草,如一條蟄伏已久的惡龍般從水裏猛地竄出!根須如數十條扭曲的黑色毒蛇,帶着凌厲的殺氣朝我噬來,根須末端還掛着塊染血的藍色衣角
正是第三個傷者失蹤時穿的襯衫,衣角上泛着青黑色的煞氣,抽動時帶起的水流裏,還夾着細小的黑色氣泡,那是煞氣與河水融合成的 “縛水刃”。
“嗷 ——”
槐樹根發出尖銳刺耳的嘶吼,那聲音宛如利齒在啃噬着鐵板,直刺得人耳膜生疼。蘇清鳶的動作比聲音還快,她迅速掏出三張離火符,指尖掐 “燃火訣”,符紙瞬間燃起橙紅色火焰,火焰中隱約可見離卦符文在流轉。
她將符紙朝着槐樹根狠狠擲去,火焰剛一觸到根須,便發出“滋滋”的劇烈灼燒聲,根須上的煞氣瞬間被火焰吞噬驅散,表面不斷冒出陣陣濃烈的黑煙,還留下了一道道焦黑的痕跡。可就在火焰即將燒到主根的千鈞一發之際,縛水煞猛然操控河心水流,如一頭憤怒的巨獸般掀起一堵三米高的水牆!水牆以雷霆萬鈞之勢瞬間吞噬離火符的火焰,符紙迅速化作潮溼的灰燼,如一只只折翼的黑蝶飄落在水面,與此同時,水牆中飛出數十根細小的槐樹根須,如毒針般帶着凌厲的殺氣朝着蘇清鳶射去。
“坤卦・厚土盾!”
蘇清鳶將桃木劍猛地刺入河堤泥中,劍身八卦紋驟然泛起藍光,以劍身爲軸,地面轟然涌起半米厚的黃土,如一堵堅不可摧的土牆。飛來的根須撞在土牆上,瞬間化爲黑水滴落,可河心的槐樹根卻趁機沖破土盾的縫隙,根須似毒蛇吐信,蜿蜒着纏向我的胸口
我能清楚地看見根須上的倒刺,刺尖沾着河底的淤泥,還泛着青黑色的煞氣,聞着有股腐臭的腥氣。
“小心!”
林默突然把鎮水鈴往我這邊扔,鈴身碰到槐樹根的瞬間,炸開一道刺眼的白光。
根須被白光燙到,猛地往後縮了縮,可還沒等我站穩,腳下的石階突然 “咔嚓” 塌陷 —— 我整個人往水裏摔去!影子剛沾到水面,後背就傳來一陣刺骨的涼意,縛水煞的煞氣如浸透寒水的裹屍布,沿着影子攀緣而上,死死纏住我的肩胛,經脈裏的靈氣瞬間亂了套,丹田處的四象力竟開始往體外泄!
“用銅鏡!”
蘇清鳶的喊聲穿透煞氣傳來。我趕緊摸向胸口,手指剛碰到銅鏡,鏡面驟然迸發出刺目銀光!銀光如潮水般漫過皮膚,裹身的煞氣被銀光灼燒,發出“滋滋”聲,如冰雪遇烈火般迅速消融。河心的槐樹根愈發瘋狂,根須如狂舞的鞭子般向四周亂抽,只聽“轟隆”一聲,狠狠撞在旁邊的橋墩上,橋墩瞬間被撞出個缺口,河水如猛獸般順着缺口往河堤狂灌 —— 再這樣下去,附近的居民樓都將被淹沒!
我咬緊牙關,將銅鏡含入嘴中,鏡面的銀光如靈蛇般順着舌尖鑽入丹田,竟似定海神針般穩住了四象力的潰散之勢。
雙手緊握桃木劍,催動丹田的四象力如洪流般向劍身匯聚:少陽的“精”氣若稍有偏斜,便以老陽的“氣”氣如繩索般緊緊裹挾,令兩股陽氣擰作一股;老陰的“血”氣若稍有飄散,便借銅鏡銀光如鎖鏈般定住,順經脈如溪流般引向劍柄。
當四象力在桃木劍劍身凝成一道耀眼的金色劍氣時,我如猛虎下山般縱身躍向河心
桃木劍如閃電般直刺槐樹根中間的青黑色疙瘩!劍尖刺中的瞬間,我才看清,那疙瘩裏竟嵌着半塊銀色手表,表盤上的指針還定格在三點十分,正是第一個傷者失蹤的時刻!
“嗷 ——”
縛水煞發出如鬼哭狼嚎般的淒厲慘叫,青黑色的疙瘩裂開一道猙獰的縫隙,裏面流出黏膩如墨的青黑色汁液。
汁液濺在手背,如冰錐刺骨般疼痛難忍,經脈中的靈氣也隨之劇烈震顫。可我不敢有絲毫鬆懈,丹田的四象力如狂潮般拼命往劍身灌,金色劍氣順着劍尖如利刃般往疙瘩裏猛鑽,將裏面的煞氣一點點撕得粉碎。
直到 “砰” 的一聲,黑疙瘩徹底炸開,槐樹根如失去支撐般突然癱軟下來,順着水流緩緩飄下,根須上的怨氣化作點點白光,悠悠飄向居民樓——那是三個傷者的魂魄,飄至窗台前,似要再深情地望一眼家中之人。
我剛要往岸邊遊,腳踝突然一緊。
低頭看,一根細小的槐樹根還緊緊纏在上面,根須裏竟裹着那個粉色蝴蝶風箏 —— 想來是昨天小女孩不慎落在河邊,被縛水煞的煞氣緊緊纏住,嵌在了根須裏。
“抓住我!”
林默俯身趴在河堤邊緣,修長的手指緊緊扣住我的手腕,用力將我拽了上去。蘇清鳶神色急切,纖手探入懷中,迅速掏出個溫潤如玉的瓷瓶,輕輕旋開瓶蓋,倒出些許淡黃色藥膏,小心翼翼地塗抹在我手背上。藥膏裏的陽火之氣順着皮膚往經脈鑽,剛才被汁液凍傷的地方,瞬間傳來暖暖的癢意,殘留的陰氣也被驅散幹淨。
我掏出手裏的銅鏡,鏡面還泛着柔和的微光,上面竟映着個小小的風箏影子 —— 那影子飄在居民樓的窗戶前,像是在依依不舍地跟窗邊的小女孩道別。
“煞氣散了。”
蘇清鳶看着河面,手裏的羅盤指針終於停了下來,她轉頭看向我,眼底帶着幾分贊許
“你剛才用四象力刺煞氣核心時,已經突破‘四象初成’的瓶頸了。現在試試運轉四象力,是不是順了很多?”
我試着引導丹田的四象力流轉:少陽的“精”氣不再偏斜,如春日暖陽般溫潤;老陽的“氣”氣順暢有力,似夏日疾風般剛勁;少陰的“神”氣護住心脈,若秋夜明月般靜謐;老陰的“血”氣溫養着四肢經脈,如冬日爐火般溫暖。四股氣如四條靈動的溪流,沿着八卦對應的經脈脈絡緩緩流淌,連呼吸都變得格外順暢。
林默輕輕將《太極混沌訣詳解》遞到我手中,冊子的封皮上還沾着幾點溼潤的河泥,像是記錄着方才的驚險。
“局裏剛發消息,城東老樓的伶人靈散了後,那棟樓的居民終於能睡安穩覺了。
張老說,等你把‘四象初成’練穩,就帶你去洛河古墓 —— 那裏有《太極混沌訣》的完整碑文。”
抬頭望去,居民樓的燈火漸次亮起,一戶人家正將紅燈籠掛出窗外,那抹紅光映在河面上,將青黑的河水染得多了幾分暖意。
蘇清鳶抬手輕拍我的肩膀,桃木劍上的銀鈴隨之發出清脆的響聲
“走吧,還有下個案子等着我們。聽說城南的舊戲台,最近總有人半夜聽見唱戲的聲音,像是民國時‘豔春班’的調子。”
我把銅鏡重新掛在胸口,桃木劍扛在肩上,跟着蘇清鳶和林默往河堤上走。
夜風裹挾着河底的涼意,但丹田處的四象力卻溫暖如春,好似揣着個溫潤的小火爐。
好的,這是潤色後的文本,保持了中文語種、體裁、稱呼和視角,並使用了更通俗易懂、口語化的表達:
暮色宛如吸飽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地壓在西邊的護城河上,將最後一點天光吞噬得幹幹淨淨。
渾濁的河水泛着詭異的青黑色,宛如一鍋熬煮了百年的老湯。風裹挾着爛草與淤泥的腥味撲面而來,我攥着桃木劍的手心滿是冷汗,手指關節都因用力而泛白了。
唯有胸口的鎮邪銅鏡透着反常的冰涼,那股涼意宛如剛從河底冰層中撈出的鐵塊,順着衣衫滲入皮膚,竟讓肚子裏原本躁動不安的靈氣稍稍穩定了些。
這件玄機子前輩用精血煉的法器,好像早就知道河底下藏着凶東西。
“水鬼的本體藏在河心那棵老槐樹根裏。”
林默蹲在河堤上,黑色風衣下擺掃過沾着溼泥的草葉子,手指頭指着河面一個不停打轉的漩渦。
那漩渦同樣泛着青黑色,即便風停了仍在旋轉,宛如一只睜開的、透着陰森氣息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岸上。
“前三個出事的人都是在此處釣魚時遭遇不測。被撈上來時,腳脖子上留着青黑色的手指印,連指紋都清晰可辨,仿佛是被什麼東西緊緊抓住腳脖子,往河底爛泥裏摁。”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了,“第三個那人的閨女還在那邊哭呢,她爸的魚竿和魚簍昨天撈上來了,人到現在還沒影兒。”
我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河堤警戒線後,一個身着碎花裙的小女孩正緊緊扒着欄杆,肩膀微微顫抖,小臉哭得通紅,淚珠順着臉頰滑落。她手裏攥着個沒放線的粉色蝴蝶風箏,風箏翅膀上沾着幾點泥漬,像是被淚水浸溼了。
估計是昨天跟着爸爸來釣魚,忘在河邊了。
心裏猛地一揪。回想起在觀星台修煉“四象初成”時,體內少陽的“精”氣總愛偏離軌跡,老陰的“血”氣也時常凝滯不動。然而此刻,望着那女孩通紅的眼眶,修煉中的這些小麻煩,竟顯得微不足道了。
蘇清鳶靜立在我身旁,月白色的長裙被夜風輕輕撩起一角。她手中的八卦羅盤指針瘋狂旋轉,銅盤面映着河水,閃爍着細碎而清冷的寒光。
“這不是普通水鬼,是‘縛水煞’。”
蘇清鳶手指按住羅盤,聲音有點沉,
“河心那棵老槐樹長了三十年了,樹根早就扎進了河底淤泥最陰的地方,常年吸着河水的陰氣、爛泥的濁氣。三年前又裹上了第一個死者的怨氣,後來連着吞了兩個人,怨氣疊着陰氣,才變成這種能借水遁形的縛水煞。它怕陽火,但能用水擋住攻擊,普通符紙傷不了它的根本。”
“我先下去把它引出來。”
我把《太極混沌訣詳解》塞到林默手裏,桃木劍別在腰上,手指掐出蘇清鳶教的“引煞訣”——食指和中指並攏向前伸,其他三根手指頭彎着扣在掌心。一縷淡金氣息自指尖蜿蜒而出,宛若遊絲般的金線。
剛抬腳要往河堤下走,手腕突然被蘇清鳶一把抓住。她掌心的脈氣裹着絲絲涼意,又透着溫潤,順着皮膚沁入腹中,竟將那股躁動的“精氣”穩穩鎮住。
“別硬來。”
她的聲音隨着夜風飄過來,
“縛水煞最會纏人的影子,你一下水,它就會順着你的影子爬上來纏你的筋脈。等會兒我用‘離火符’燒它的側根,你趁機用四象力裏的‘老陽之氣’刺它的煞氣核心——就在主根中間那團青黑色的疙瘩裏。”
林默這時從背包裏掏出個銅做的“鎮水鈴”,鈴鐺身上刻着清晰的坎卦符號,邊兒上磨得油亮。
“這是玄機子前輩留下的法器。”
他輕輕搖了搖,鈴聲清越如冰珠墜玉盤,
“搖鈴能定住水面,暫時斷了縛水煞的水遁路子,給你爭取刺它核心的時間。”
我點點頭,踩着河堤的石階往下走。
河水漫至腳踝時,小腿驟然一沉,似有團冰涼黏膩之物正沿褲管攀援而上。
低頭一看,渾濁的水裏竟然漂着幾縷烏黑的頭發絲!它們如活物般順着水流蜿蜒而上,直撲膝蓋,頭發絲裏還粘着細碎的槐樹皮屑——是縛水煞引煞的“引子”!頭發絲碰到皮膚的瞬間,刺骨的寒意如細針般順着毛孔刺入骨髓,小腿的筋脈瞬間僵凝,仿若被千年寒冰封固。
“叮——”
鎮水鈴的聲音猛地炸響,清脆的鈴聲在水面上蕩開,形成一圈肉眼能看見的淡藍色波紋。
波紋掃過的地方,渾濁的河水突然凝固了,纏在腿上的黑發絲如被施了定身咒般凝滯不動,變成了一根根凍住的棉線。
我趁機用力一跳,剛站回石階,河心的漩渦“譁啦”一聲炸開!一根碗口粗的槐樹根裹着爛泥和水草,像條埋伏了半天的惡龍猛地從水裏竄出來!樹根似數十條猙獰的黑鞭,裹挾着狠厲之勢朝我抽來,樹根尖兒上還掛着一塊染血的藍布片——正是第三個出事的人失蹤時穿的襯衫。布片上冒着青黑色的煞氣,抽動時帶起的水流裏,還夾着細小的黑氣泡,那是煞氣和水混成的“縛水刃”。
“嗷——”
槐樹根發出刺耳的嘶鳴,仿若鈍鋸瘋狂地啃噬木頭,聽得人耳朵疼。蘇清鳶的動作比聲音還快,她迅速掏出三張離火符,手指掐“燃火訣”,符紙“呼”地燃起橙紅色的火焰,火焰裏隱約有離卦的符文在轉。
她將符紙狠狠擲向槐樹根,火焰剛觸到樹根,便發出“滋滋”的燒灼聲,樹根上的煞氣瞬間被火焰吞噬殆盡,表面騰起濃濃的黑煙,留下一道道焦黑的痕跡。可就在火焰眼看要燒到主根的關鍵時刻,縛水煞猛地操控河心的水,掀起一道三米高的水牆!水牆像發怒的巨獸一樣,排山倒海地撲過來,瞬間澆滅了離火符,符紙變成溼漉漉的紙灰,像一片片枯葉子漂在水面上。同時,水牆裏射出幾十根細小的槐樹根須,像毒針一樣帶着殺氣射向蘇清鳶!
“坤卦・厚土盾!”
蘇清鳶猛地將桃木劍插入河堤的泥土中,劍身上的八卦紋“唰”地亮起藍光,以劍身爲中心,地面涌起一層半米厚的黃土,如一堵結實的土牆。飛來的根須撞在土牆上,立刻化成黑水滴落。可河心的槐樹根卻趁機從土盾的縫隙裏鑽出來,樹根如毒蛇吐信般扭 動 着纏向我的胸口——我甚至能看清樹根上的倒刺,刺尖沾着河底的爛泥,散發着青黑色的煞氣,帶着一股腐爛的腥臭味。
“小心!”
林默突然把鎮水鈴朝我這邊扔過來,鈴鐺碰到槐樹根的瞬間,“嘭”地炸開一道刺眼的白光。
樹根被白光燙到,猛地往後縮了縮。可還沒等我站穩,腳下的石階咔嚓一聲塌了——我整個人朝水裏摔下去!影子剛沾到水面,後背就傳來一陣刺骨的冰涼,縛水煞的煞氣如浸透冰水的裹屍布,順着影子攀援而上,緊緊絞住我的雙肩,經脈裏的靈氣一下子亂了套,肚子裏的四象力開始往外漏!
“用銅鏡!”
蘇清鳶的喊聲穿透煞氣傳來。我趕緊摸向胸口,手指剛碰到銅鏡,鏡面“嗡”地爆發出刺眼的銀光!銀光順着皮膚漫向四肢,裹身的煞氣遇光即燃,發出細密的滋滋聲,像冰雪碰上烈火一樣迅速消退了。可河心的槐樹根卻更瘋了,樹根朝四周亂抽,“轟隆”一聲撞在旁邊的橋墩上,橋墩被撞出個缺口,河水順着缺口往河堤裏灌——再這樣下去,旁邊的居民樓都得被淹!
我咬咬牙,把銅鏡含在嘴裏,鏡面的銀光順着舌尖往肚子裏鑽,竟然像定海神針一樣穩住了正在潰散的四象力。
雙手緊攥桃木劍,催動腹中四象力貫注劍身:若少陽 晶氣逸散,便以老陽之氣束之,使兩股陽氣擰作一股;老陰那股“血”氣要是飄散,就借着銅鏡的銀光定住它,順着經脈引向劍柄。
當四象力在劍身凝作金色劍氣時,我縱身躍向河心——桃木劍直刺槐樹根中間那團青黑色的疙瘩!
劍尖刺入的刹那,我方看清,那疙瘩中竟嵌着半塊銀表,表盤指針定格在三點十分——恰是首個失蹤者消失的時刻!
“嗷——”
縛水煞發出淒厲的慘叫,青黑色的疙瘩裂開一條縫,裏面流出黏糊糊的青黑色汁液。
汁液濺落手背,如冰錐刺骨般疼痛,經脈中的靈氣亦隨之震顫。我緊握劍柄,腹中四象力如潮水般涌向劍身,金色劍氣沿劍尖直貫疙瘩,將其中煞氣寸寸撕裂。
直到“砰”的一聲悶響,黑疙瘩徹底炸開,槐樹根突然軟了下來,順着水流往下飄。樹根上的怨氣化作點點白光,飄向居民樓——那是三位遇難者的魂魄,飄至窗前,似仍想最後望一眼家中親人。
我剛要往岸邊遊,腳脖子突然一緊。
低頭一看,一根細小的槐樹根還纏在上面,樹根裏竟然裹着那個粉色蝴蝶風箏——估計是昨天小女孩忘在河邊,被縛水煞的煞氣纏住,嵌進了樹根裏。
“抓住我!”
林默趴在河堤邊上,手伸得老長,緊緊扣住我的手腕,用力把我拽了上去。蘇清鳶神色焦急,手伸進懷裏,很快掏出個溫潤的白瓷瓶,輕輕擰開蓋子,倒出點淡黃色的藥膏,小心地塗在我手背上。藥膏中的陽火之氣沿皮膚滲入經脈,方才被汁液凍傷之處,頓時泛起暖意,殘留的陰氣亦隨之消散。
我掏出懷裏的銅鏡,鏡面泛着幽微的光,映出一個小小的風箏影子——那影子懸在居民樓的窗前,仿佛在向窗邊的小女孩作別。
“煞氣散了。”
蘇清鳶看着河面,手裏的羅盤指針終於停了。她轉過頭看我,眼裏帶着贊許,
“你剛才用四象力刺煞氣核心的時候,已經突破‘四象初成’的瓶頸了。現在試試運轉四象力,是不是順暢多了?”
我試着引導肚子裏的四象力流轉:少陽那股“精”氣不再逸散,如春日暖陽般溫潤;老陽那股“氣”氣流轉如風,似夏日急雨般剛猛;少陰那股“神”氣守護心脈,若秋夜明月般靜謐;老陰那股“血”氣溫養筋脈,像冬日爐火般和暖。四股氣像四條小溪流,順着八卦對應的筋脈路徑慢慢流,連呼吸都跟着順溜了。
林默輕輕把《太極混沌訣詳解》遞回我手裏,書皮上沾着幾點溼泥,仿佛在無聲訴說着方才的驚險。
“局裏剛發消息,城東老樓那個唱戲的靈散了之後,那棟樓的居民總算能睡安穩覺了。
張老說,等你把‘四象初成’練穩了,就帶你去洛河古墓——那兒有《太極混沌訣》的完整碑文。”
抬頭望去,居民樓的燈火次第亮起,一戶人家將紅燈籠懸於窗外,那抹紅光倒映在河面,爲青黑的河水添了幾分暖意。
蘇清鳶抬手,指尖在我肩頭輕輕一點,桃木劍上的銀鈴便隨之叮咚作響,
“走了,還有下一個案子等着呢。聽說城南的舊戲台,最近老有人半夜聽見唱戲聲,調子像是民國時‘豔春班’的。”
我把銅鏡重新掛回胸口,桃木劍扛在肩上,跟着蘇清鳶和林默往河堤上走。
夜風裹挾着河底的寒意撲面而來,然而腹中的四象力卻如同一團溫熱的火焰,暖融融地熨帖着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