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謝晚星在別墅外的街角等候了近半小時,當看到沈慕言拎着小箱子從火光中走出時,她幾乎是立刻推開車門沖了過去。
沈慕言的臉上還沾着煙灰,眼眶通紅,腳步虛浮得像是隨時會倒下,謝晚星伸手穩穩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觸到他冰涼的皮膚時,心髒猛地一揪。
“慕言,先上車。”謝晚星的聲音很輕,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她知道此刻任何多餘的安慰都是徒勞,逃離這裏才是最重要的。
沈慕言沒有說話,只是順着她的力道彎腰坐進副駕駛,目光死死盯着後視鏡裏那片沖天的火光。
那座曾被他視爲“家”的別墅,此刻正被烈焰吞噬,玻璃窗爆裂的聲音隱約傳來,像是在爲他過去四年的荒唐婚姻敲響喪鍾。
人工心髒在胸腔裏規律地嗡鳴着,那聲音在此刻顯得格外清晰,提醒着他所失去的一切——父親的性命,自己的心髒,還有那段被算計得幹幹淨淨的感情。
謝晚星發動汽車,迅速匯入夜色中的車流,她沒有問沈慕言爲什麼要縱火,也沒有提別墅裏的過往,只是偶爾從後視鏡裏看他一眼,確認他還清醒。
“先去郊外的私人診所,我已經聯系好醫生,幫你檢查人工心髒的情況。”謝晚星打破沉默,語氣盡量平緩,“那裏很安全,不會有人找到我們。”
沈慕言緩緩轉過頭,看向謝晚星的側臉。
四年不見,謝晚星褪去了當年的青澀,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眉宇間帶着商界女性的幹練,可看向他的眼神裏,依舊是當年那份純粹的擔憂。
“謝謝你,晚星。”沈慕言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這是他從父親去世後,第一次說出感謝的話。
謝晚星輕輕搖頭,“我們之間,不用謝。”
與此同時,醫院VIP病房裏的宋清媛正低頭給宋澤宇喂湯,林薇慌慌張張地推開門沖進來,臉色慘白得像是見了鬼。
“宋總!不好了!別墅......別墅着火了!”林薇的聲音發顫,手裏的手機屏幕還亮着,上面是別墅物業發來的緊急通知。
宋清媛手裏的湯勺“哐當”一聲掉進碗裏,滾燙的湯汁濺到她的手背上,她卻渾然不覺,猛地站起身抓住林薇的胳膊,力道大得讓林薇痛呼出聲。
“着火?怎麼會着火?沈慕言呢?他在不在裏面?”宋清媛的聲音帶着前所未有的慌亂,她甚至忘了掩飾自己的情緒,眼中滿是驚恐。
林薇被她嚇住了,結結巴巴地說:“物業說......火太大了,還沒找到人......暫時沒發現遺體,但也沒看到沈先生出來......”
“不可能!”宋清媛厲聲打斷她,一把推開林薇,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沖。
宋澤宇在身後虛弱地喊了一聲“姐姐”,可宋清媛根本沒有回頭,她的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沈慕言不能有事!
她不能讓他有事!
那顆心髒雖然已經移植給了宋澤宇,可沈慕言活着,才能證明她的“犧牲”是值得的,才能讓她在未來的日子裏,不至於被愧疚徹底吞噬。
宋清媛驅車瘋了一樣趕往別墅,一路上闖了好幾個紅燈,車窗外的風景飛速倒退,可她覺得車速還是太慢,慢得讓她幾乎窒息。
當她終於趕到別墅附近時,遠遠就看到那片沖天的火光,消防車的警笛聲此起彼伏,圍觀的人群被警戒線攔在外面,議論聲嘈雜得像是一群嗡嗡作響的蒼蠅。
宋清媛沖下車,不顧消防員的阻攔想要沖進去,“讓我進去!裏面有人!我的丈夫在裏面!”
“女士,危險!裏面火勢太大,不能進去!”消防員死死攔住她,語氣嚴肅。
宋清媛掙扎着,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她看着那片被烈焰吞噬的別墅,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懼。
她一直以爲沈慕言是溫順的,是永遠不會離開她的,就算他知道了真相,也只會像從前一樣包容她。
可現在,他可能已經葬身火海了。
這個認知讓她的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沈慕言!你出來!”宋清媛對着火場大喊,聲音嘶啞,“你出來啊!我們有話好好說!”
周圍的人紛紛看過來,眼神裏帶着好奇和同情,可宋清媛根本不在乎,她只希望能看到沈慕言從裏面走出來,哪怕他是來罵她、打她,都好。
林薇趕過來,扶住幾乎要癱倒的宋清媛,“宋總,您冷靜點,消防員說還沒發現遺體,沈先生可能已經逃出來了。”
“逃出來了?那他去哪裏了?爲什麼不聯系我?”宋清媛抓住林薇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快!查監控!查所有路口的監控!一定要找到他!”
林薇連忙點頭,拿出手機開始聯系相關部門,可宋清媛的目光依舊死死盯着火場,心裏第一次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她好像,真的要失去沈慕言了。
而此刻,謝晚星已經將沈慕言送到了郊外的私人診所。
醫生是謝晚星特意從國外請回來的心髒領域專家,他仔細檢查了沈慕言的人工心髒,又看了醫院的病歷,眉頭微微皺起。
“人工心髒的運行情況還算穩定,但需要定期維護,而且患者現在的情緒波動太大,對心髒的負擔很重,必須保持情緒穩定。”醫生摘下聽診器,對謝晚星說,“最近最好不要讓他接觸刺激性的人和事,以免引發並發症。”
謝晚星點點頭,“我知道了,麻煩您多費心。”
醫生離開後,診所的房間裏只剩下沈慕言和謝晚星兩個人。
沈慕言坐在病床上,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舊懷表,那是父親留給她的遺物,表蓋內側貼着一張小小的照片,是他和父親的合影。
他輕輕打開懷表,裏面的指針滴答作響,像是在訴說着過去的時光。
“我爸以前總說,這個懷表能帶來好運。”沈慕言的聲音很輕,帶着一絲哽咽,“可現在,它連我爸的命都沒能保住。”
謝晚星走到他身邊,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知道,此刻任何語言都無法安慰沈慕言心中的痛苦,她能做的,只有陪伴在他身邊,幫他度過這段最黑暗的時光。
沈慕言緊緊攥着懷表,指節泛白,眼中的淚水終於再次滑落,滴在懷表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火場的烈焰還在他的腦海中燃燒,宋清媛的臉、宋澤宇的笑、父親最後呼喚他的口型,一一閃過。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時,眼中的淚水已經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決絕。
宋清媛,宋澤宇,你們欠我的,欠我爸的,我一定會一點一點,全部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