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發阿姨被蘇念點破症狀，臉色煞白。
“大師！您真是神了！我家小寶這半年……”
阿呆突然打斷，指着阿姨背後虛空：
“小妹妹說，媽媽不要她了。”
直播間禮物炸屏瞬間，蘇念瞳孔驟縮——
阿呆所指之處，一個穿着褪色紅裙、皮膚青白的小女孩虛影，正緩緩轉過頭！
---
“這位大姐！留步！您最近……是不是感覺特別疲憊？家裏孩子是不是特別鬧騰？夜裏睡不安穩，總覺得背後發涼？”
蘇念的聲音，帶着一種強行注入的、斬釘截鐵的“大師”腔調，穿透“老張紅燒肉”館子裏喧鬧的市井聲浪，精準地砸在斜後方那張桌子上。
卷發阿姨正搓着胳膊跟同伴抱怨涼颼颼呢，聞言動作猛地一僵！她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刷地轉過頭，臉上那種市井婦女特有的、略帶刻薄的抱怨神情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見了鬼般的驚愕和難以置信！她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住舉着手機支架、一臉“高深莫測”的蘇念。
“你…你怎麼知道？！”阿姨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破音的尖銳，瞬間蓋過了周圍的喧鬧，引得附近幾桌食客都好奇地看了過來。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顧不上什麼陌生人搭訕的忌諱了，猛地站起身，帶得塑料凳子在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聲響。她幾步就沖到蘇念他們這桌旁邊，油乎乎的手下意識地想抓蘇念的胳膊，又像是顧忌着什麼縮了回去，只是急切地、帶着哭腔地傾訴：
“神了！大師！您真是神了！您說到我心坎裏去了啊！”阿姨唾沫橫飛，語速快得像機關槍，“我家小寶！就我那兒子！今年剛滿五歲！這半年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以前多乖一孩子啊，現在！哎喲喂！那叫一個鬧騰！白天哭晚上嚎！摔東西！打人！怎麼說都不聽！跟個混世魔王似的！我和他爸都快被他折騰瘋了！”
她拍着大腿，臉上的愁苦和疲憊幾乎要溢出來：“我成宿成宿睡不着啊！一閉眼就心驚肉跳，總覺得後脖頸子涼颼颼的，像有人對着吹氣！白天一點精神都沒有，看啥都煩！跑了好幾個醫院了！什麼兒科神經科都看了，錢花了一大把！檢查單子一摞一摞的！都說孩子沒病！沒病他能這樣？！我跟我家那口子都快愁白頭了！大師！您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阿姨越說越激動，眼圈都紅了，聲音裏帶着濃濃的絕望和抓到最後一根稻草的急切。她完全沒注意到蘇念手裏還舉着直播的手機，更沒注意到直播間裏已經徹底爆炸的彈幕和瘋狂刷屏的禮物特效。
【臥槽！全中！阿姨症狀全對上了！】
【蘇大師牛批！這相面術絕了！】
【聽見沒！聽見沒！阿姨自己也說後背發涼！呆神沒看錯！】
【小妹妹肯定就是原因！嬰靈作祟？！】
【阿姨快問問蘇大師怎麼解決啊！急死我了！】
【打賞！快打賞！求蘇大師現場解決！】
【火箭X10！不夠我再加！】
【平台服務器在燃燒！卡成PPT了！】
蘇念的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鼓，腎上腺素飆升帶來的眩暈感和被巨大流量裹挾的亢奮感交織在一起。她強作鎮定，努力維持着“大師”的風範，對着鏡頭（更準確說是對着急切的阿姨）微微頷首，聲音刻意放緩，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大姐，您先別急。孩子的問題，根源可能並不在孩子本身……”
她一邊說，一邊用眼角的餘光飛快地掃了一眼旁邊的阿呆。這家夥……剛才語出驚人後，就繼續專注於他的人生大事了——他正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刮着粗瓷碗壁上最後一點濃稠油亮的醬汁，刮得一絲不苟，聚精會神，仿佛那點醬汁是什麼稀世珍寶。對阿姨的哭訴和蘇念的“神機妙算”，他似乎完全沒聽見，或者說，毫不在意。
蘇念心裏稍微定了定。還好，這家夥暫時沒再“語出驚人”。她清了清嗓子，準備按照流程，引導阿姨說出更多細節，比如家裏是否動過土、是否有流產史之類的信息，爲接下來的“驅邪”做鋪墊，順便把直播間的氛圍和打賞推向更高潮。
然而，她剛醞釀好情緒，嘴巴才張開一半——
“念念。”
阿呆的聲音，突兀地、清晰地響了起來。不高，卻帶着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阿姨的哭訴和周圍的嘈雜。
蘇念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一股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她的脊椎！
只見阿呆終於刮幹淨了碗壁上最後一點珍貴的醬汁，心滿意足地舔了舔勺子邊緣。然後，他放下勺子，抬起頭，那雙清澈懵懂的眼睛，再次精準地、毫無阻礙地越過了情緒激動的卷發阿姨，落在了她背後那片空無一物的虛空處。
他的眉頭又習慣性地微微蹙起，像是在努力分辨什麼模糊不清的東西，又像是在轉述一個讓他覺得有點困擾的信息。他抬起手，這次不是指，而是用食指的指尖，對着阿姨身後的空氣，虛空點了點。動作隨意得就像在點餐牌上的某道菜。
然後，他用一種平鋪直敘、毫無波瀾、甚至帶着點孩子氣困惑的語氣，清晰無比地說道：
“小妹妹說，媽媽不要她了。”
轟——！！！
這句話，如同在滾沸的油鍋裏潑進了一瓢冰水！
卷發阿姨如同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整個人瞬間僵直！她臉上的急切、愁苦、抓住救命稻草的激動，如同潮水般褪得幹幹淨淨！只剩下一種極致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驚恐！她的瞳孔在瞬間放大到極限，眼白上血絲密布，嘴巴無意識地張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身體篩糠般劇烈地顫抖起來，連帶着她身上那件花哨的連衣裙都在簌簌抖動！
“不…不…不可能！”她終於從喉嚨深處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聲音嘶啞尖利，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和……某種被瞬間擊中心底最隱秘角落的崩潰！“你…你胡說！我沒有…我沒有不要她！我沒有！”
她猛地轉過身，雙手瘋狂地在背後胡亂抓撓、拍打，像是要驅趕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動作癲狂而絕望！眼淚鼻涕瞬間糊了滿臉，精心燙過的卷發也變得凌亂不堪。她一邊拍打，一邊歇斯底裏地尖叫：“滾開！你滾開！別纏着我！別纏着我兒子！我沒有不要你！我沒有！是你自己…是你自己……”
她的話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體因爲極致的恐懼和巨大的情緒沖擊而佝僂下去，發出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
整個面館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食客，包括櫃台後切肉的胖老板，全都停下了動作，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如同瘋魔般的一幕！空氣凝固了，只剩下卷發阿姨壓抑的嗚咽和阿呆那句話在死寂中回蕩。
直播間？！
【！！！！！！！！！！】
【媽媽不要她了？！我雞皮疙瘩全起來了！】
【實錘了！絕對是流產或者遺棄的嬰靈！回來報復了！】
【阿姨這反應…絕對是真的！她承認了！】
【我的天！太慘了！小妹妹好可憐！媽媽也好可憐！】
【蘇大師！快！快幫幫她們！】
【火箭X50！嘉年華X10！錢不是問題！快救人！】
【嗚嗚嗚看哭了！呆神快幫小妹妹說話！】
【服務器徹底崩了！畫面卡住了！啊啊啊急死我了！】
直播間畫面在禮物特效的狂轟濫炸下，果然不負衆望地卡成了靜止的PPT！但後台那瘋狂飆升的在線人數（已經突破百萬大關）和如同瀑布般滾動的打賞提示音，依舊在蘇念口袋裏瘋狂震動！
蘇念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都凍結了！阿呆這混蛋！他一句話，直接把最血淋淋、最禁忌的真相給捅了出來！這還怎麼“驅邪”？這已經是撕開別人的傷口，在上面撒鹽了！
她看着眼前崩潰哭泣、幾乎要癱軟在地的卷發阿姨，再看向旁邊那個依舊一臉茫然、似乎不明白自己一句話爲什麼引起這麼大反應的阿呆，巨大的無力感和一種荒謬的憤怒瞬間沖垮了她！
“阿呆！你給我閉嘴！”蘇念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因爲激動和恐懼而變調。她一把抓住阿呆的手臂，指甲幾乎要掐進他肉裏，想把他拖離這個失控的現場。
然而，就在她抓住阿呆手臂、目光下意識地再次掃向卷發阿姨身後那片虛空，想要確認是否真有嬰靈存在的瞬間——
蘇念全身的血液，真的凝固了！
她的瞳孔，因爲極致的驚駭而驟然縮成了針尖大小！一股冰冷的、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意，瞬間將她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
在卷發阿姨背後！
在那片被面館橘黃色燈光映照、本該空無一物的虛空之中！
一個極其模糊、半透明的小小身影，正緩緩地、一點一點地……顯形！
那是一個小女孩的輪廓！非常小，大概只有三四歲的樣子。她穿着一件早已褪色、樣式老舊、甚至有些破爛的紅色小裙子。裙子空蕩蕩地掛在身上，更襯得那身影的單薄和詭異。
她的皮膚呈現出一種死寂的青白色，毫無生氣，仿佛在水裏浸泡了太久。溼漉漉、如同水草般的長發黏在同樣青白的小臉上，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個尖尖的、毫無血色的下巴。
她以一種極其扭曲、非人的姿勢，如同八爪魚般緊緊地“趴”在卷發阿姨的後背上！小小的手臂和腿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纏繞着阿姨的身體，如同附骨之蛆！
就在蘇念看過去的刹那！
那個趴在阿姨背上的、穿着褪色紅裙的小女孩虛影，似乎……感覺到了蘇念和阿呆的目光！
她黏在臉上的、溼漉漉的黑色長發，無聲地向兩側滑開了一點點……
露出了被頭發遮擋的……小半張臉！
沒有眼睛！只有兩個深不見底的、如同被挖空了的、不斷滲出暗紅色粘稠液體的黑洞！
然後，那張青白色的、毫無表情的小臉，極其僵硬地、一幀一幀地……朝着蘇念和阿呆的方向，緩緩地、緩緩地……轉了過來！
那空洞滲血的眼窩，如同深淵的入口，冰冷地、怨毒地……“望”向了蘇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