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鋪的木門發出熟悉的吱呀聲。
陸沉放下殘劍,看着老槐頭佝僂的身影邁進門檻。老人手裏提着把缺口鐮刀,皺紋裏嵌着煤灰——與記憶中的畫面分毫不差。但當他目光下移時,瞳孔驟然收縮:老槐頭左腳穿着草鞋,右腳卻套着只青銅靴。
"陸師傅,俺的鐮刀..."老槐頭的聲音突然卡住,渾濁的眼珠瞪大,"您眼睛怎麼了?"
銅鏡碎片裏,陸沉的右眼仍是劍刃豎瞳,但左眼瞳孔變成了鎖孔形狀。更詭異的是,鏡中倒影保持着握劍姿勢,而現實中他的手分明空着。
"下午來取。"陸沉隨口應付,目光掃過工作台。本該放着鐵錘的位置,現在擺着盞青銅燈——燈焰裏跳動着微縮的天門虛影。
老槐頭離開後,十二只黑貓從房梁躍下。爲首的白痕貓叼來半塊玉牌,背面刻着"葬劍元年七月初三"。但當陸沉觸碰時,玉牌突然融化,在手心凝成鑰匙形狀。
"時間閉環打破了。"白痕貓開口,聲音卻是青年陸沉的,"但代價是時空褶皺。"
貓爪輕拍地面。青石板泛起漣漪,映出匪夷所思的景象:寒鴉鎮同時存在四季,東街飄雪西街落花;鎮民們有的年輕有的衰老,甚至有幾個同時以不同年齡狀態出現。
"初代的時之鍾停了。"黑貓跳上工作台,"現在所有可能性都在坍縮。"
陸沉摸向後頸——胎記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鎖孔狀的凹陷。當他將鑰匙形狀的玉牌靠近時,鎖孔內傳出機械轉動的咔嗒聲。
"別碰!"黑貓突然炸毛,"那是時間之鎖,打開會..."
門板上的"叩門"二字突然滲出血珠。血滴懸浮空中,組成十二劫劍陣的立體投影。但與之前不同的是,陣眼中央多出個鎖孔圖案,形狀與陸沉後頸的完全吻合。
殘劍自主飛起,刺入投影中的鎖孔。劍身寸寸碎裂,露出內裏包裹的物件——是把青銅小劍,正是老瘸子留下的那把。此刻它正發出高頻震顫,頻率與陸沉脊柱劍骨完全同步。
"原來殘劍是容器..."陸沉握住小劍。劍柄傳來血脈相連的觸感,仿佛是自己骨骼的延伸。
地面突然隆起。青石板碎裂處伸出蒼白手臂,掌心"天罰"二字滴着黑血。更多手臂破土而出,轉眼間整個鐵匠鋪地面變成手臂組成的"地毯"。它們同時抓向陸沉腳踝,卻在觸及青銅靴影時慘叫退縮。
"時狩的屍體。"黑貓躍上陸沉肩膀,"它們被時空褶皺吸引過來了。"
最粗壯的那只手臂突然抓住工作台。木質台面瞬間腐朽,露出藏在夾層裏的物件——是那只七歲孩童的布鞋,現在正散發着柔和金光。當光芒照在手臂上時,黑血立刻凝固成青銅顆粒。
"時空錨點..."陸沉撿起布鞋。鞋內掉出張皮紙,上面畫着令人窒息的圖案:十二個白衣修士圍成圈,中央懸浮着青銅鍾,而鍾內孩童的輪廓與陸沉完全相同。
黑貓突然淒厲尖叫。所有手臂同時調轉方向,指向門外某個存在。陸沉順着望去,看到街道盡頭站着個撐白傘的紅衣女子——傘面上繡着十二柄滴血小劍,正是時狩的裝束。但當她轉頭時,露出的卻是裴雨薇的臉。
"薇兒?"陸沉手中的青銅劍突然發燙。
女子沒有應答。她機械地轉動傘柄,每轉一度就有鎮民像蠟像般凝固。當傘面完全展開時,陸沉看到了永生難忘的景象:傘骨內側刻滿名字,全是歷代守墓人的代號,而最後一個赫然是"陸沉第三百代"。
"她成了時狩統領..."黑貓的爪子刺入陸沉肩膀,"初代用她的血重鑄了時之鍾。"
裴雨薇——或者說時狩統領——突然閃現在鐵匠鋪門口。白傘輕旋,十二道血色劍氣激射而出。陸沉本能地揮動青銅劍格擋,劍刃與劍氣相撞竟發出鍾鳴般的巨響。
"錚——"
聲波掀翻屋頂。陽光傾瀉而下的瞬間,陸沉看清了裴雨薇的眼睛:左眼是正常的人類瞳孔,右眼卻是與他一模一樣的劍刃豎瞳。
"薇兒還活着!"陸沉不顧黑貓阻攔沖向門口,"她的意識被困在時狩體內!"
白傘突然閉合。裴雨薇的身影模糊了一瞬,再清晰時已變成三個:一個是陸沉記憶中的女劍修,一個是時狩統領,還有個是渾身纏滿鎖鏈的透明虛影。
"時空褶皺..."黑貓的聲音帶着恐懼,"她的三種可能性同時顯現了!"
陸沉手中的青銅劍突然分解,化作十二枚玉簡嵌入胸口劍印。劇痛中他看到裴雨薇的三個身影同時伸手,每只手都呈現出不同狀態——人類的手捧着黑劍,時狩的手滴着時鏽,而虛影的手直接穿透物質界。
"抓住真正的她!"黑貓尖叫,"用時間之鎖!"
陸沉後頸的鎖孔突然擴大。無形的吸力爆發,裴雨薇的三個身影開始扭曲。就在她們即將被吸入鎖孔的刹那,陸沉做了一件違背所有邏輯的事——他同時握住了三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