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源台建成後的第三個月圓之夜,神隕原上飄着淡淡的桂花香。紅狐抱着一壇新釀的桂花酒,踩着月光蹦到萬源台邊,卻見骸正站在光紋中央,骨掌輕輕覆在那些流淌的圖騰上,背後的綠芽藤蔓垂落,白花上沾着露水,在月色裏泛着銀光。
“又在跟本源聊天呢?”紅狐把酒壇往石台上一放,“老狐王說這壇酒加了靈泉的露水,喝了能讓本源更活潑,你不嚐嚐?”
骸收回手,轉身看向她。月光落在他的骨殖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綠芽藤蔓上的白花輕輕顫動,像是在回應紅狐的話。“它們在說,東邊的黑霧還沒散。”
紅狐臉上的笑容淡了些,蹲下身撥弄着光紋裏的流光:“你是說……暗影族那邊?”
自天翼族族長隕落、本源回歸後,暗影族便退回了領地深處,再也沒露過面。但神隕原的本源光紋卻始終顯示,暗影族領地籠罩着一層化不開的黑霧,那裏的本源波動混亂而暴戾,像是被什麼東西禁錮着。
“不止暗影族。”骸的骨指指向光紋東側的一角,那裏的圖騰時明時暗,帶着一絲詭異的紫色,“九黎族的傳承記憶裏,有關於‘蝕源蟲’的記載,能啃噬本源,留下這種紫色印記。”
紅狐的尾巴猛地繃緊:“蝕源蟲?那不是上古傳說裏的東西嗎?據說早就被神族滅了……”
“或許沒滅幹淨。”骸的聲音沉了下去,“暗影族領地的黑霧,很可能就是蝕源蟲在作祟。”
就在這時,萬源台的警報符文突然亮起,發出一陣急促的嗡鳴。紅狐猛地站起來,尾巴炸成一團:“怎麼回事?”
骸抬頭望向東方,只見暗影族領地的方向,那片黑霧突然翻涌起來,一道紫黑色的光柱沖天而起,直刺夜空,光紋東側的紫色印記瞬間變得刺眼,像是在發出悲鳴。
“是蝕源蟲!”骸握緊碎星骨刀,背後的綠芽藤蔓瞬間繃緊,白花上的露水被震落,“它們在吞噬暗影族的本源!”
紅狐一把抄起酒壇,酒液灑了也顧不上:“那還等什麼?去救人啊!”
兩人縱身躍下萬源台,踏着光紋的流光朝着東方疾馳。沿途的本源光點感受到異動,紛紛匯聚過來,在他們身後形成一道由各族圖騰組成的光帶,像是在爲他們引路。
靠近暗影族領地時,空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黑霧如同活物般翻滾,裏面隱約傳來淒厲的慘叫,紫色的蝕源蟲在黑霧中穿梭,每過一處,暗影族的建築便會腐朽崩塌,連土地都變得焦黑。
“這些蟲子太邪門了!”紅狐揮刀斬斷一只撲來的蝕源蟲,蟲屍落地的瞬間便化作紫煙,卻在地上留下一個冒着黑氣的坑洞,“它們不怕本源光!”
骸的骨掌泛起金光,按向地面的光紋。只見無數九黎族的骨矛從地底鑽出,組成一道屏障,暫時擋住了蝕源蟲的攻勢。“它們以本源爲食,普通的本源攻擊對它們沒用。”他看向黑霧深處,那裏有一道微弱的紅光在閃爍,像是有人在抵抗,“瑪爾科還在裏面。”
紅狐眼睛一亮:“暗影族的家夥雖然陰沉,但總比這些蟲子順眼!咱們去幫他!”
兩人沖進黑霧,沿途不斷有蝕源蟲撲來,綠芽藤蔓上的白花散發出的香氣能逼退蟲群,卻無法徹底消滅它們。骸的碎星骨刀每揮出一刀,都能斬斷數十只蟲,但很快又有更多的蟲子涌上來,仿佛無窮無盡。
“這樣不是辦法!”紅狐喘着氣,肩膀上的舊傷在黑霧的侵蝕下隱隱作痛,“得找到蟲巢!”
骸的骨眸掃過四周,胸腔裏的本源種子突然劇烈跳動,指向黑霧最濃的那座尖塔——那是暗影族的聖殿,此刻塔頂正被一團巨大的紫黑色肉球包裹着,無數蝕源蟲從肉球裏爬出來,肉球表面還附着着無數暗影族的本源碎片,正在被緩慢吞噬。
“在那裏!”骸指向尖塔,綠芽藤蔓突然暴漲,纏住旁邊的石柱,帶着兩人朝着塔頂蕩去。
塔頂的紫黑色肉球上,瑪爾科正渾身是血地抵抗着,他的黑袍已經破碎,深灰色的翅膀斷了一只,手中的短刃上沾滿了紫色的蟲血,但他依舊死死守在肉球前,像是在保護着什麼。
“瑪爾科!”紅狐大喊着擲出短刀,斬斷一只即將撲到瑪爾科背後的蝕源蟲。
瑪爾科猛地回頭,看到骸和紅狐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被決絕取代:“別過來!這是暗影族的事!”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種話!”紅狐落在他身邊,揮刀逼退蟲群,“這些蟲子啃的可是所有族群的本源!”
骸沒有廢話,碎星骨刀帶着金光與幽綠斬向紫黑色肉球。刀芒落下的瞬間,肉球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表面裂開一道口子,露出裏面蠕動的蟲蛹和……一顆跳動的黑色心髒——那是暗影族的本源核心,正被蟲蛹緊緊包裹着。
“果然是蝕源蟲的母巢!”骸的骨眸一凝,“它們在吞噬暗影族的核心本源!”
瑪爾科咳出一口血,慘笑道:“是我糊塗……當年爲了和天翼族爭起源之種,偷偷養了蝕源蟲,想用來污染他們的本源……沒想到反而被蟲子反噬……”
紅狐聽得目瞪口呆:“你瘋了?這種東西也敢養!”
“現在說這些沒用!”骸的骨掌按在肉球上,本源種子的金光順着骨指涌入,試圖逼退蟲蛹,“瑪爾科,暗影族的本源核心需要你的精血才能喚醒,快!”
瑪爾科一咬牙,抓起短刀劃破掌心,將流出的黑色血液灑向肉球。血液接觸到肉球的瞬間,黑色心髒突然爆發出強烈的光芒,與骸的金光呼應,蟲蛹發出痛苦的嘶鳴,開始退縮。
“就是現在!”骸怒吼一聲,碎星骨刀與背後的綠芽藤蔓同時發力,刀芒斬斷蟲蛹的根基,藤蔓纏繞住黑色心髒,將它從肉球裏硬生生拽了出來!
失去核心的紫黑色肉球瞬間崩潰,無數蝕源蟲失去控制,在黑霧中瘋狂亂竄。骸將黑色心髒遞給瑪爾科,骨掌拍出一道金光,在周圍布下九黎族的骨牢陣法,暫時困住了蟲群。
“快用你的本源滋養它!”骸催促道。
瑪爾科顫抖着接過黑色心髒,將額頭貼在上面,黑色的血液順着心髒的紋路流淌,心髒的光芒漸漸穩定下來,開始吸收周圍的暗影本源。
黑霧隨着肉球的崩潰漸漸散去,露出滿目瘡痍的暗影族領地。紅狐看着那些在骨牢裏掙扎的蝕源蟲,眉頭緊鎖:“這些蟲子怎麼辦?總不能一直困着。”
骸看向瑪爾科,對方正閉着眼修復核心,臉上的痛苦漸漸消退。“蝕源蟲靠本源爲生,或許……”他的骨指指向綠芽藤蔓上的白花,“生機能淨化它們。”
他摘下一朵白花,扔進骨牢。白花落地的瞬間,散發出柔和的光芒,那些瘋狂的蝕源蟲突然安靜下來,紫色的蟲身開始褪色,漸漸化作透明的光點,融入光芒中。
“真的可以!”紅狐驚喜地喊道,“快多摘幾朵!”
骸沒有動,只是看着那些透明光點融入白花的光芒,最終化作一縷純淨的本源,飄向神隕原的方向。“不是淨化,是轉化。”他低聲道,“它們本就是被扭曲的本源,只要給它們回歸的機會……”
瑪爾科這時睜開眼,黑色心髒已經恢復了光澤,正懸浮在他掌心。他看着骸和那些化作光點的蝕源蟲,突然對着骸深深鞠躬:“多謝。暗影族欠你兩條命。”
骸搖搖頭,骨掌一揮,撤去了骨牢。剩下的蝕源蟲在白花的光芒下,紛紛化作光點,朝着神隕原飄去。“過去的事,不提了。”他看向瑪爾科,“暗影族的本源核心需要靜養,神隕原的光紋能幫你。”
瑪爾科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我會帶着族人搬去神隕原,守在萬源台東側,用餘生贖罪。”
紅狐拍了拍他的肩膀,雖然對方的黑袍還沾着血,卻沒像以前那樣排斥:“早該這樣了,大家住一起多熱鬧,總比窩在這黑黢黢的地方強。”
瑪爾科嘴角難得地勾起一絲弧度,算是默認了。
回程的路上,紅狐拎着空酒壇,看着那些飄向神隕原的光點,忽然笑道:“你說,這些蟲子變成的本源,會在神隕原長出什麼?”
骸抬頭望向月色下的神隕原,萬源台的光紋在夜色中格外明亮,像是一顆跳動的心髒。“不知道。”他的聲音裏帶着一絲期待,“但總會是好東西。”
綠芽藤蔓上的白花在風中搖曳,仿佛在應和他的話。月光灑在兩人身上,身後是漸漸復蘇的暗影族領地,前方是燈火漸起的神隕原,一條由光點鋪成的路延伸向遠方,像是在訴說着——共生之路或許布滿荊棘,但只要願意相信,總有新的希望在等待。
回到萬源台時,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老狐王和鎮國將軍正守在光紋邊,看到兩人回來,連忙迎上來:“怎麼樣?”
“解決了。”紅狐把空酒壇往石台上一放,“瑪爾科說要搬過來住,以後咱們又多了個鄰居。”
老狐王撫着胡須笑了:“好啊,人多熱鬧。”他看向骸,“只是……蝕源蟲的事,恐怕沒那麼簡單。”
骸點頭:“瑪爾科說是他養的,但本源記憶告訴我,蝕源蟲的氣息,和上古時期吞噬三界本源的‘虛無之影’很像。”
鎮國將軍的臉色凝重起來:“虛無之影?那不是被各族聯手封印在深淵裏的怪物嗎?難道……”
“不好說。”骸的骨眸望向光紋中心,那裏的圖騰正緩緩旋轉,“但可以肯定,有什麼東西在試圖再次擾亂本源。”
紅狐撿起一塊石片,扔進光紋裏,看着石片被流光包裹、化作本源光點,忽然道:“管它是什麼,來了就打唄。咱們現在有萬源台,有各族幫忙,還怕了不成?”
骸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又看了看老狐王和鎮國將軍堅定的神色,胸腔裏的本源種子輕輕跳動。是啊,現在不一樣了。不再是孤身一人的骸骨,不再是各自爲戰的族群,而是真正擰成一股繩的力量。
他背後的綠芽藤蔓突然抽出新的枝條,朝着光紋中心延伸,新枝上冒出的嫩芽,在晨光中緩緩舒展——那是一抹融合了暗影族紋路的新綠,像是在宣告,又一種本源,在這片土壤上扎下了根。
萬源台的光紋在晨光中流轉,將各族的圖騰映照在天空,遠處,瑪爾科帶着暗影族的族人正朝着神隕原走來,他們的黑袍在陽光下漸漸褪去深灰,染上了一絲柔和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