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門與道家在五百年前彼此並不融洽,因爲兩派不同的信仰,爲了爭奪人間朝廷的香火之力,兩派之間爆發了無數次大小戰爭,死傷無數。一段時間佛門坐大,掌控朝廷將道家門徒斬盡殺絕,剩下些微薄的道門僧侶無不隱姓埋名,四處逃竄。
丹青道宗算來便是那個混亂的年代如彗星般駐足九州,聯合後世被人稱作人皇的大修者絕地反擊,這才有了道家的喘息之機。
五百年過去,人皇不知所蹤,世間也已滄海桑田,變化萬千。但有一點值得欣慰的是,如今再不會因爲佛道兩家的門第之間而爆發大規模沖突。
這些九州往事各宗門都有記載,但無論是酒肉和尚來寶大師,還是事不關己便漠不關心的趙小錢,二人顯然都沒有閒情逸致去藏書閣借閱此類與修行並無益處的書籍。
是以二人心中並不排斥對方。
眼看歸宗日期漸近,趙小錢心中愁眉不展,愈發急促起來。
“趙小錢,你小子是猴子托生嗎?跑這麼快作甚。”
翻過一座山,大漢江終於映入眼簾。大漢江自西洲而出,奔騰入東海而終。沿途主流支流穿越整個九州版圖,輻射甚廣。
望着川流不息的大漢江水,趙小錢心中快意,可惜讀書略少,總是無法說上幾句詩詞來應個景兒。身後稍胖一些的來寶小和尚終於追上來,自上而下,面色潮紅,不禁呼喊道:“啊,大漢江,水真大呀。”
一旁趙小錢正在喝水,聞言一口水噴了出來。
來寶難得羞愧地摸着光頭:“小錢你別笑,本大師本想作詩一首,可惜就這麼被你擾亂氛圍,腹中萬千詩意也沒了。”
趙小錢眼睛彎成月亮一般,道:“來寶大師原諒我便是。”
“好吧,看你如此誠懇,本大師便不與你計較了。”來寶大師忽然想起什麼事一般,推了趙小錢一把,道:“小錢,你不是還在爲宗門任務發愁嗎?本大師想起來了,渡口的江陵鎮有個員外的女兒,聽說最近病的不輕,那員外召集各路名醫都醫治不好,現在看來,興許是有東西纏上她了。要不然我們去試試看?萬一就撞上一只惡鬼呢?”
“當真?”趙小錢眼睛一亮。
“那是自然了。”來寶拍着胸脯道:“有本大師在,抓三只小鬼還不是手到擒來。我們這便下去。”
江陵鎮算是大漢江一處較爲知名的渡口,古往今來,不知多少江湖俠客,風流書生從此處渡江,前往九州各地大展宏圖。
江陵鎮毗靠大漢江,鎮上人幾乎全部靠水爲生。有打魚的漁民,有走船的船員,亦有駕馭輕舟專做文人墨客賞景寫詞的船夫。要說江陵鎮渡船最大,數量最多的一家,自然非張員外莫屬。
這張員外據說來自京城,上面認識了好些廟堂之官員。張員外來此,收攏渡口所有渡江船只,重新規劃,搖身一變成了官家渡口。
對張員外之做法,江陵鎮土生土長之民衆敢怒不敢言,好在這張員外出手闊綽,對手下大小船工銀錢開足,本地之人雖不再自由,收入卻並不見少。
幾十年下來,張員外一家可謂賺的盆鉢滿盈。這張員外唯有一事甚爲遺憾,膝下無子。有個女兒年方二八,也算是老來得子,自然是寵愛異常。坊間傳言,張員外之女張若男生的美若天仙,詩詞歌賦無一不精。
最近這些日子,據說張若男好似出了些狀況,身體每況愈下,看似病入膏肓。張員外請了不知多少名醫,卻終究診斷不出是何原因。
張員外就這麼一個閨女,平日裏奉若掌上明珠,生人勿進。出了這檔子事,張員外自然十分着急,無奈之下甚至對外宣稱,倘若誰能治愈膝下之女,願以半數家產相贈。
這日午後,張員外用過膳食,坐在張若男門外搖頭嘆息。這閨女自從得病以後,大門不出,白日裏根本見不着人。有一次張員外命人破門而入,哪知閨女睡夢中驚醒,眼中滿是狠厲之色。
張員外嚇了一跳,從那之後再也不敢打擾了。
“老爺,老爺……”管家張玉跑了過來。
張員外蹙眉抬首:“何事慌張?”
張玉喘了口氣道:“門外來了一個和尚,一個道士,聲稱可以治好若男小姐的病。”
“嗯?”張員外並不如何欣喜,這幾日裏,不知多少人沖着那半數家產聲稱能治病,卻無一人能夠當真治好。張員外對這些更蒙拐騙之人煩不勝煩,又生怕錯過當真錯過神醫,因此只要來人,一律接待。
只是往日裏都是醫生,今日竟然有和尚?還有道士?
和尚與道士是什麼時候能夠並肩同行了?
五百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張員外乃是京城來人,自然對五百年前的佛道之爭有所了解。如今雖然佛道不再水火不容,但終究互有芥蒂。
張員外道:“請進來吧。”
張員外坐於張若男門外涼亭之中,靜等二人到來。一炷香時間,便看到張玉領着一個長的不怎麼好看的小和尚,和一個瘦弱到幾乎一陣風便能吹倒的小道士緩緩行來。
那小道士雖然看上去瘦弱,但走路還算沉穩,背後桃木劍,頭挽道髻,雖然年輕卻並不輕浮。反觀那小和尚,走路帶風,身上袈裟破爛不堪,不知多久未洗,上面沾染了無數塵埃。
三人行的近了,張玉這才垂首說道:“二位小大師,這便是我家老爺。”
“大師便是大師,你前面加一個小是幾個意思?”說話之人自然便是來寶小和尚,教訓完管家張玉之後,來寶立刻換上一副笑臉,道:“這位便是張員外嗎?小僧聞名已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趙小錢眉頭微皺,心想着來寶莫非何時聽過張員外大名不成?
反倒是張員外這些年見慣了各種江湖寒暄貫口,對來寶小和尚的話語自不放在心上,道:“不知二位來自何處?有何本領醫治小女?”
來寶得意道:“小僧來自一禪寺,法號來寶。員外你叫我來寶大師便可,這位乃是趙小錢,來頭那可不得已,丹青道宗聽過嗎?小錢道友便是來自那裏。”
張員外打量着眉飛色舞的來寶和尚,而後不免多看幾眼趙小錢。一禪寺雖然不算什麼江湖大派,卻也有些名聲。丹青道宗乃是道門第一宗,享譽天下,又有何人敢說不知呢?
“來寶大師,小錢道長。”張員外站起身來,正式打了個招呼,而後問道:“不知二位如何治愈小女?”
“這個不忙說,有好酒好菜先弄些給我兄弟二人吃食。”來寶爬了一路的山路,早就飢腸轆轆,此刻自然先是吃飽喝足再說。
張員外見與來寶大師談不上正題,眼神再次移向一直默不作聲的趙小錢。
以來寶和尚的作爲,倘若不是張員外忌憚其身後背景,估計早就當做瘋子趕出去了。趙小錢無奈搖頭,而後正色道:“張員外,此屋有陰氣殘留,興許是有鬼魅作祟。只是白天那鬼魅並不在此,是以只能等到晚上再做查探。”
張員外急道:“小錢道友的意思是小女根本未得病,是因鬼魅纏身之故?”
“不好說。”趙小錢道:“我只能看出此物有陰氣殘留,自然是有鬼魅來過,至於張小姐病情,我沒有親自看到,不好妄下定論。”
對比來寶和尚,趙小錢的話更讓張員外信服。看來閨女病情定然與那鬼魅脫不了幹系。
此事急也無用,只能等到晚間再做計較。想到此處,張員外喊來管家:“快去準備給二位師傅準備些素食。”
“不!”來寶急忙跳了起來:“不要素食,我要吃肉,還要喝酒,越多越好。”
張員外目瞪口呆,望向趙小錢。見趙小錢緩緩點頭之後,這才命張玉抓緊準備。好在張員外來自京城,也算是見過些世面,對於此種事情,只能歸爲能人異士自有怪癖之類。
席間,來寶和尚的食量與酒量再次震驚衆人,即便連張員外這樣的人物,也由不得不對來寶和尚刮目相看。
見過吃肉的,可沒見過這麼能吃的。
那是酒啊,不是白開水。來寶大師你能喝的矜持一些嗎?
酒足飯飽之後,在來寶小和尚的堅決提議之後,以夜間有大行動,午後應該多休息爲緣由,要來了一間客房。回房後,來寶事事不問,呈大字形睡倒在床上,不多時便傳來響亮鼾聲。
趙小錢自然沒有來寶如此沒心沒肺,此刻坐在屋內,眼睛一直盯着張若男的廂房。以目前房內殘留之陰氣來看,那鬼魅自然是有些法力的。以自己的力量,當真能夠對付嗎?
上次一個初生厲鬼郭翠蘭就差點讓自己着了道,那麼這次呢?
但願來寶的法力與他的酒量一般驚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