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的時候，身邊圍坐了一圈的人，影影綽綽的看不太清。
只有雙喜跪在旁邊的低聲啜泣，如同煩人的蚊子一般。
喉嚨裏像火燒一樣，幹渴的要命。蘇若雪使勁的哼了兩聲，就聽到雙喜有些驚喜的聲音：“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接着，就聽到老夫人的聲音：“這麼樣啊，感覺怎麼樣啊？”
“水。”費了半天勁兒，蘇若雪才吐出這麼個字，有些頭暈腦脹，似乎是高燒。
秦氏臉上雖然帶着些驚喜，可是湊過來的臉明顯就是哭過的，眼睛腫的和桃子似的。
蘇若雪看了半天，接過雙喜捧過來的溫熱的茶，一口氣喝幹，這才在所有人殷切的注視下艱難笑了一下：“我沒事，勞煩老夫人和姨娘操心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蘭兒還沒醒呢，我可怎麼辦啊，我怎麼這麼命苦，不知道哪個天殺的害我們家蘭兒。”五姨娘在旁邊哭的起勁，一雙眼睛也是紅腫。
“問雙喜。”女主不知道雙喜機靈不機靈，說了多少，憋了半天，說出來這麼一句。
“雙喜是個傻的，什麼都沒看清，都嚇壞了。”秦氏連忙說道。
聽到這，蘇若雪心中有數了。
慢吞吞的說道：“我和雙喜要回園子午睡，走到湖邊，三姐突然沖過來，說我把她比下去了，要給我個教訓，就沖着我推過來，我一躲，三姐就掉進湖了，我嚇得厲害，不知道怎麼的就跟着掉進去了。祖母，我好怕。”
說着，蘇若雪開始噼裏啪啦的掉眼淚，被子下剛剛去掐腿的手也連忙伸出來，對着老夫人求抱。
“你躲……”
五姨娘剛尖聲叫出來，就被老夫人呵斥了一句：“放肆。”只好不甘不願的閉了嘴。
她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一般，割的蘇若雪皮肉疼。
蘇若雪也被老夫人攬在了懷裏輕輕拍着後背做安慰。
不是不能撒謊說自己跳下去救蘇若蘭，可那樣說的太過，不像是四歲小孩子。
用力過度，反而不美。
蘇若雪在老夫人懷裏小聲抽噎着垂眸想着。
又喝了一小杯茶，蘇若雪這才慢吞吞的，帶着些猶豫的問道：“姨娘，三姐怎麼樣了？我隱約看着三姐喝了好多水。”
“你個滿肚子壞水的狐狸精，跟你娘一個樣，要你假惺惺的裝好心？你怎麼不去死呢？趕緊去死啊，一定是你把我們小姐推下去的，可憐我們小姐現在還在鬼門關徘徊着呢。”話音剛落，蘇若蘭身邊的小丫鬟突然尖聲罵道。
啪的一聲，丫鬟的臉上就被五姨娘打了好大的一個巴掌印兒：“跟誰學的這些話，在這胡說八道，趕緊下去領三十個板子長長記性。”
老夫人也怒目看着那個丫鬟，手指都有些顫抖，卻是對着五姨娘發火：“我先前還有些疑惑，現在全都明白了，你教出來的好女兒，以後若蘭就跟在老大身邊教養。讓你教，都教出些小家子氣，壞了我們學士府的臉面。”
本來老夫人就對五姨娘母女有些看法，這下子全都爆發出來了。
那個小丫鬟，不過比蘇若蘭大上一兩歲，平日裏又是跟着主子嬌縱的不行，哪裏知道這些，一時間口快，現在只知道趴在地上哭着胡亂求饒。
蘇若雪心中暗暗拍手，忍不住替這丫鬟的神助攻喝彩起來。
扯了扯老婦人的衣袖，學着老夫人的樣子拍着老夫人的後背，蘇若雪故意裝着斷斷續續，有些虛弱的樣子：“祖母消消氣，別氣壞了身子。三姐還沒醒，別見了血腥，菩薩不歡喜。”
“還是你這丫頭乖巧，那丫鬟剛剛這麼罵你，你反倒替她求情。”老夫人轉過頭，聲音微溫，臉上也帶着些許笑意。
“娘說了，要對萬事萬物心懷善意感激，努力體諒別人，菩薩才能保佑。”說着，蘇若雪偷眼看了一眼秦氏略帶驚訝的臉。
幸好秦氏反應還算機敏，在老夫人看過去的時候，已經平復了神色，老夫人眼神有些復雜的看了一眼秦氏，點了點頭：“說得好，別是裝模作樣就好了。”
正說着話，就聽到另一邊的矮榻上，蘇若蘭嚶嚀一聲，醒了過來。
一群人連忙圍過去看蘇若蘭。
只聽到蘇若蘭聲音還嘶啞着，大概還沒看清楚人，就低聲問跪在她旁邊的小丫鬟：“你臉怎麼了？被哪個賤人打了？快說，我替你打回去。對了，蘇若雪那個小賤人呢？死了沒有？”
聽到這些，蘇若雪心中簡直要樂開了花，運氣真好，蘇若蘭這是神助攻啊，正好凸顯了自己的聰慧懂事，離帶回來冬兒又近了一步。
大概是看清楚了旁邊的其他人，蘇若蘭頓了一下，這才尖聲叫着：“祖母，祖母你聽我解釋，是蘇若雪推我下水的，對，就是她推我下水，我早上和她有些口角，結果在湖邊撞上了，她就推我下水了。”
“我倒要問問，她一個四歲的小人兒，長得又瘦又小，如何推得動你這七八歲又高又壯的。”老夫人陰沉着臉，冷着聲音問道。
“她，她身邊的丫鬟推的我。”蘇若蘭連忙道。
“老夫人，我沒有。”雙喜連忙說道。
“一會兒是小九兒推的，一會兒是丫鬟推的，到底是誰推的？”老夫人的聲音越發陰寒，又加了一句：“你說是誰推的，祖母給你做主，好好懲治一番，謀害府裏小姐可是大錯。”
“是九妹推的，九妹力氣好大。”蘇若蘭連忙反口。
到底還是個孩子，比不得蘇若雪這商場打滾許多年的黑芝麻餡兒的僞小孩，幾句話就漏了餡兒。
蘇若蘭還不知道自己露餡，連忙叫着：“我差點兒就死了，以爲再也見不到老夫人了呢，嗚嗚，祖母可要好好懲懲治一下九妹，若是以後府裏都這樣，可怎麼得了，就讓九妹跪祠堂，餓她三天長長教訓，還要九妹給我磕頭賠罪。”
“呵，好一個磕頭賠罪，好一個跪祠堂。這就是你教導出來的好女兒。”老夫人眼風凌厲，看向五姨娘。
“蘭兒，快別說了。老夫人，蘭兒還小，童言無忌，一定是她身邊這丫鬟給她帶壞了。”五姨娘也着急了，胡亂解釋着，一邊還伸手推搡着地上跪着的丫鬟，試圖讓丫鬟承認這罪名。
“不用解釋了。”老夫人站起身，神色冷淡，對着身邊的一個大丫鬟比劃了一下：“三十個板子，發賣出去。”
冬日的落雪飄飄灑灑，不一會兒就覆蓋了整個學士府。
雙喜正在地上撥弄着炭盆，炭盆裏火光通紅，還隱隱有些烤木薯的香味兒。
過了一小會兒，雙喜實在忍不住，仰着頭小聲的嘀咕着：“小姐，你是沒看到剛才大小姐那副樣子，真的是好氣人哦。那些陰陽怪氣的話，聽得我直想打人。”
被秦氏抱在懷裏，蘇若雪烤着火，有點昏昏欲睡，往年的倚春園不會分發這麼多的炭火，冷得很，今年因爲受寵，炭給得足夠，弄得屋子裏暖洋洋的。
聽到了雙喜的話也沒吱聲，蘇若嫣自命不凡的樣子確實挺讓人討厭的，但是沒有犯到自己頭上，自己也不會刻意去碰瓷。
才剛剛取得老夫人的一點好感，不能用頻繁的出事來挑戰老夫人的耐心。
看了看天色，秦氏站起身來，臉上帶着點恬靜的笑：“是時候去老夫人那邊了。”
爲了讓秦氏能夠看到冬兒，蘇若雪也是煞費苦心，終於讓老夫人對秦氏有了點興趣和好感，每日去陪老夫人撿佛豆讀經書。
聽到秦氏這樣說，本來還昏昏欲睡的蘇若雪連忙一翻身從矮榻上站起來：“娘，我跟你去。”
昨日在老夫人面前說秦氏讀佛經還真不是無的放矢，只是秦氏一向默默信佛，從不與人說起，現在經書是現成的，拿出來就知道秦氏不是作假，書頁都被摩挲的卷了邊兒，裏面的經文也倒背如流。
手裏替秦氏抱着佛經，蘇若雪趕緊給自己披上小鬥篷，默不作聲的扯着秦氏的袖子，定要秦氏帶她一起。
揉了揉蘇若雪的腦袋，秦氏輕笑了一聲：“小機靈鬼。”
才走到老夫人的福壽園外面，聽到屋裏面傳來嬌笑的聲音，顯然是有其他的姨娘已經到了。
“哎喲，快別說了，四妹妹來了。”夾雜着風雪，蘇若雪才剛剛進屋，屋裏面的笑聲就戛然而止，就聽到五姨娘這麼說了一句，眼角眉梢都帶着笑，似是嘲諷。
顯然是刻意孤立秦氏了。
很明顯，昨日蘇若蘭被老夫人要求帶給大夫人教養，這事兒和蘇若雪有關，五姨娘自然心理不舒服。
不過，送上門來，蘇若雪怎麼會讓五姨娘好過？
“給祖母請安了，給姨娘們請安了。姨娘們剛剛在說什麼好玩的事兒啊，說給雪兒聽聽好不好？雪兒最喜歡聽故事了。”請了安，蘇若雪就連忙去老夫人身邊，依偎在老夫人的膝蓋上。
明顯的，其他姨娘們臉上都不太好看。
估計剛剛是說關於秦氏的事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