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陸清晏那間安保嚴密的頂層公寓，已是深夜。城市的燈火在腳下鋪陳開一片璀璨的星河，卻驅不散室內凝重的氣氛。
兩人甚至來不及換下沾染了巷陌污濁氣息的衣物，便直接進入了書房。陸清晏啓動了專用的物理隔離電腦，將那個小巧的U盤插入接口。屏幕上跳出讀取進度條，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
江挽歌沒有靠近，而是倚在書房門口，姿態看似慵懶，目光卻敏銳地掃視着窗外和門口，保持着警戒。她的側臉在書房冷白的光線下，顯得輪廓分明，那份慣常的嫵媚被一種沉靜的銳利所取代。
“有密碼，多重加密。”陸清晏盯着屏幕，指尖在鍵盤上快速敲擊，眉頭微蹙。這在她意料之中，但加密的復雜程度還是超出了普通商業機密的範圍。
“需要多久？”江挽歌問，聲音不高。
“不確定。這種級別的加密，暴力破解需要時間，而且可能觸發自毀程序。”陸清晏頭也不抬，全神貫注，“我需要一個突破口，一個可能的密碼提示……”
她的目光落在U盤外殼上一個極其細微的、像是被什麼東西磕碰留下的劃痕，形狀有些奇特。不是字母，更像是一個……抽象的符號。
就在這時，江挽歌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凝滯：“試試……‘Seraph’。”
陸清晏敲擊鍵盤的手指猛地一頓，倏然抬頭看向她。Seraph，熾天使。這絕非一個常見的密碼選項。
“你怎麼知道？”她的聲音裏帶着審視。
江挽歌的視線從窗外收回，與陸清晏探究的目光相遇。她沉默了幾秒，那雙桃花眼裏情緒翻涌，最終沉澱爲一種復雜的坦誠，盡管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諾亞集團早期，有一個未被公開的、代號爲‘Seraph’的絕密子項目。”她緩緩說道，走到書桌旁，卻沒有坐下，只是用手指無意識地劃過冰冷的桌面，“這個‘清道夫’，或者說他背後的人，可能與之有關。這只是我的一個猜測。”
她沒有解釋她爲何會知道這個絕密項目的代號，但此刻，這個信息至關重要。
陸清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追問。她轉回屏幕，迅速輸入了“Seraph”。
進度條瞬間消失，加密鎖解開的聲音輕微響起。
成了！
兩人幾乎同時屏住呼吸，看向展開的文件夾。
裏面並非她們預想中的謀殺指令或資金往來記錄，而是大量晦澀的生物基因數據、實驗日志，以及……數份標記着“最終處置方案”的檔案。
陸清晏點開一份實驗日志，快速瀏覽，臉色越來越沉。“這不是商業間諜或簡單的滅口……他們在進行非法的人體基因編輯實驗。保羅·陳是因爲發現了實驗的致命缺陷和倫理問題，才被滅口。”
她又點開一份“最終處置方案”，裏面赫然是幾個被實驗者的照片、編號和基本信息，後面附着冷冰冰的結論：“實驗體出現不可逆排異反應，器官衰竭加速，建議啓動‘終結協議’。”
“終結協議……”江挽歌重復着這個詞，聲音冰冷。她湊近屏幕，目光死死鎖定在一張有些模糊的舊照片上。那是一個穿着白色實驗服、眼神狂熱的中年男人，正是諾亞集團的創始人之一，也是“天使之翼”項目的核心推動者——宋啓明。而在他身後實驗台的角落裏，一個不起眼的相框裏，是一張小小的家庭合照，照片上一個笑容溫婉的年輕女子，眉眼間與江挽歌有着驚人的相似。
陸清晏也注意到了江挽歌瞬間變化的呼吸和驟然繃緊的指尖。她沒有點破，只是將頁面往下拉。
更多的文件被打開，觸目驚心的數據呈現在眼前。實驗的失敗率極高，所謂的“基因優化”帶來的卻是加速的衰老和器官崩潰。而諾亞的處理方式，不是停止實驗或救治，而是將這些失敗的“實驗體”視爲需要清理的廢品，由“清道夫”這樣的角色，制造各種“意外”進行“物理清除”。
保羅·陳，不過是試圖揭露這黑暗冰山一角，從而被卷入清理名單的又一個犧牲品。
“這群瘋子……”陸清晏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一向冷靜的眼眸裏燃起壓抑的怒火。這已經超出了商業犯罪的範疇，這是反人類的罪行。
她快速將核心數據拷貝到多個加密的移動硬盤中，這是將來將他們繩之以法的關鍵證據。
“我們得盡快行動。”陸清晏沉聲道，“他們發現U盤丟失，一定會瘋狂反撲。這些數據需要立刻提交給有權限的國際監管機構和警方高層……”
她的話音未落，書房內的專用警報器突然發出低沉而急促的蜂鳴！
兩人臉色同時一變。
陸清晏迅速切斷了電腦與U盤的連接，將硬盤貼身收好。她快步走到控制面板前，調出公寓周邊的監控畫面。
只見樓下街道上，幾輛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越野車無聲地停下，車門打開，數個穿着黑色作戰服、裝備精良的身影迅速散開，呈戰術隊形向公寓大樓入口逼近。動作專業，悄無聲息，絕非普通打手。
“他們找來了。”江挽歌的聲音異常冷靜，她已經將連帽衫的帽子重新戴上，遮住了大半張臉，指間不知何時已夾住了三枚柳葉飛鏢，寒光凜冽。“比預想的快。”
對方的反應速度和組織能力，遠超她們的預估。顯然，那個U盤的重要性，以及她們兩人組合帶來的威脅，讓對方不惜動用最極端的力量，要在今晚將一切徹底抹去。
陸清晏關閉警報，眼神銳利如鷹。“走緊急通道，去地下車庫B2區，我有車在那裏備用。”她迅速從書桌暗格裏取出兩把造型緊湊的手槍，檢查彈夾，將其中一把遞給江挽歌。
江挽歌看了一眼那把手槍，沒有接，只是晃了晃手中的飛鏢。“我用這個更順手。”
陸清晏沒有堅持，將槍收好。此刻不是爭論的時候。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但沒有任何慌亂。危機將她們更緊密地捆綁在一起。
書房的門被輕輕拉開一條縫，走廊裏寂靜無聲，但危險的預感如同實質般壓迫而來。
夜色下的黑白玫瑰，剛剛窺見數據深淵的恐怖輪廓，更直接的生死考驗，已兵臨城下。她們的突圍之路，注定布滿荊棘與硝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