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光初破,朝霞如血,潑灑在棲梧宮連綿的瓊樓玉宇之上,將飛檐鬥拱染上一片肅殺的金紅。巨大的演武場由星隕石鋪就,堅硬冰冷,此刻卻蒸騰着年輕弟子們呼出的白氣和劇烈活動後散發的熱意。數百名身着銀線雲紋制式道袍的弟子動作整齊劃一,劍光霍霍,撕裂清晨微寒的空氣,發出尖銳的呼嘯。汗水浸溼了額發,緊貼在年輕而專注的臉龐上,每一雙眼睛都燃燒着對力量純粹的渴望。

突然,如同無形的寒潮席卷而過,所有揮劍的動作瞬間凝固。

空氣仿佛被抽幹了所有聲音,只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連風都屏住了呼吸。

演武場邊緣,一道頎長孤峭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玄墨色的長袍,邊緣繡着極淡、幾乎難以察覺的銀線雲紋,勾勒出他挺拔如孤峰的身形。袍袖寬大,紋絲不動,垂落身側。來人正是棲梧宮大師兄,上官言。

他面容冷峻,線條如同冰河下沖刷萬年的寒玉,沒有絲毫多餘的表情。深邃的眼眸掃過演武場,那目光並非銳利如刀,而是如同亙古不化的玄冰,帶着一種俯瞰塵埃的漠然與沉重。所過之處,空氣溫度驟降,離他稍近的幾名新弟子,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骨竄起,握着劍柄的手指關節瞬間僵硬發白,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篤、篤、篤。”

三聲清晰、穩定、帶着金屬回音的輕響,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是劍鞘末端點落在星隕石地面發出的聲音。

僅僅三聲,卻像是敲在每一個弟子的神魂之上。那些還在微微顫抖的手瞬間僵直,連呼吸都下意識地壓到了最低,生怕一絲多餘的氣息都會引來那冰寒目光的注視。偌大的演武場,數百人,此刻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清晰可聞。恐懼如同實質的冰水,瞬間淹沒了所有年輕的心髒。地面之上,以他立足之處爲中心,一層薄薄的白霜無聲無息地蔓延開來,在初升的朝陽下閃爍着細碎而危險的寒光。

“趙莽。”上官言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間,每一個字都像是冰珠砸落在寒鐵上,帶着一種能凍結骨髓的冷冽,“三息。列隊。”

話音落下的瞬間,演武場西側,一個如同鐵塔般的身影猛地一震。趙莽,人如其名,身形魁梧異常,比周圍弟子高出一個頭不止,肩背寬闊,肌肉虯結,將身上的道袍撐得鼓鼓囊囊。他膚色黝黑,一張方臉上帶着天然的憨厚,此刻卻因爲緊張而繃得死緊。

“是!大師兄!”

趙莽的吼聲如同悶雷炸響,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他巨大的身軀爆發出與體型不符的敏捷,猛地一個旋身,粗壯如鐵柱的手臂張開,蒲扇般的大手精準地抓住身邊兩個還有些發懵的新弟子後領,如同拎小雞般將他們提起,粗暴地塞進隊列的空位。他動作大開大合,帶着一種蠻牛般的沖勁,沉重的腳步踏在星隕石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震得地面微顫。僅僅兩息,他負責的那一片區域,原本還有些鬆散的隊伍瞬間變得如同刀切斧鑿般筆直。

“列…列隊!快!”趙莽喘着粗氣,額角青筋微突,對着身邊幾個動作稍慢的低吼,聲音因爲緊張而有些變調。他完成了任務,卻不敢有絲毫放鬆,巨大的身軀站得筆直,微微前傾,像一張繃緊的硬弓,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道玄墨色的身影,等待着下一道命令,或者說,審判。

上官言的目光並未在趙莽身上多停留一秒,仿佛那雷霆般的行動不過是塵埃落定。他的視線如同冰封的探針,緩緩掃過整個演武場,最終落在一名站在隊列邊緣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約莫十五六歲,面容尚顯稚嫩,是剛通過入門試煉不久的新晉弟子。此刻,他臉色蒼白如紙,牙關緊咬,豆大的汗珠正沿着鬢角滑落。吸引上官言目光的,是他握劍的右手。少年竭力想要穩住,但那柄精鋼長劍劍柄末端系着的、代表棲梧弟子身份的青色劍穗,卻如同被無形的狂風抽打,正瘋狂地顫動着,抖出一片模糊的青影。這細微的失控,在死寂的演武場和上官言絕對掌控的感知中,如同暗夜裏的火炬般刺眼。

少年感受到那冰錐般的目光刺在自己身上,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凍住,連骨髓深處都滲出寒意。他想控制,但恐懼如同潮水般淹沒了他,那劍穗反而抖動得更加劇烈,幾乎要從劍柄上掙脫。

“心志不堅,氣息浮散。”上官言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平淡地陳述着事實,卻比任何斥責都更令人絕望,“劍乃手足之延,手足尚不能馭,何以馭心?何以問道?”

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石塊砸在少年心頭。他身體晃了晃,眼前發黑,一股腥甜涌上喉頭,幾乎要當場癱軟下去。地面上,以他雙腳爲中心,那層薄薄的白霜驟然加厚,並且詭異地向上蔓延,瞬間覆蓋了他的靴面和半截小腿,發出輕微的“咔嚓”凍結聲。徹骨的寒意瞬間刺透皮肉,凍結血液,帶來一種瀕死的麻木。

少年再也支撐不住,膝蓋一軟,就要跪倒。

就在這時,一股柔和卻沛然莫御的力量憑空而至,輕輕托住了他下墜的身體,同時驅散了那幾乎將他凍結的寒意。演武場入口處,不知何時多了一位身着素雅雲紋道袍的中年人。

來人正是棲梧宮宮主,沈墨軒。

他面容清癯,頜下三縷長須,氣質儒雅出塵,一雙深邃的眼眸中蘊含着星辰流轉般的智慧與歷經滄桑的沉穩。他只是站在那裏,便如同定海神針,瞬間沖淡了演武場上幾乎凝固的肅殺與寒意。那股托住少年的溫和力量,正是源自於他。

“言兒。”沈墨軒的聲音溫潤平和,如同春風拂過冰面,目光落在上官言身上,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但更多的是一種深沉的憂慮,“嚴苛是好事,然過剛易折。這些苗子,還需溫火慢煨。”

上官言微微側身,對着沈墨軒的方向略一頷首,動作簡潔,帶着對師長應有的尊重,但那份刻骨的冷峻並未融化分毫:“宮主。玉不琢,不成器。棲梧宮,不養廢人。”他的聲音依舊清冷,如同雪峰上刮過的風。

沈墨軒眼中憂慮更深,他緩步上前,目光掃過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的衆弟子,最終落在上官言身上,聲音壓低了幾分,帶着一絲凝重:“你來得正好。南荒傳訊,‘迷霧沼澤’一帶,低階妖獸近月來躁動異常,襲擊邊緣村落的事件陡增三成。事出反常,恐有妖異。”

他頓了頓,目光仿佛穿透了演武場,投向了南方那片被瘴氣籠罩的凶險之地:“更令人不安的是,巡守邊境的弟子回報,毗鄰的‘黑風嶺’與‘斷魂淵’方向,近日皆有不明勢力活動的痕跡,雖未直接沖突,但…山雨欲來啊。邊境恐有變數,暗流洶涌,絕非尋常妖獸作亂那般簡單。”

沈墨軒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上官言臉上,那溫潤平和之中,透出前所未有的鄭重:“你修爲已臻化境,此行由你帶隊,最是穩妥。挑選一隊精銳弟子,即刻出發,前往迷霧沼澤。一爲探查妖獸異動根源,二爲歷練弟子。記住,務必謹慎,警惕一切異狀,若有變數…以保全弟子性命爲先,及時傳訊回宮!”

最後一句,他語氣加重,目光如電,直刺上官言眼底。

上官言迎上沈墨軒的目光,那雙冰封的眸子深處,似乎有極細微的波瀾掠過,快得讓人無法捕捉。他再次頷首,幅度比之前稍大,聲音沉凝如鐵:“弟子領命。”

他緩緩轉過身,玄墨色的袍袖在凝滯的空氣中紋絲不動。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寒流,再次席卷整個演武場。這一次,所有被他目光掃過的弟子,都感到一股沉重的壓力從天而降,仿佛有萬仞冰山懸於頭頂,隨時可能傾覆。

“此去南荒迷霧沼澤,凶險莫測。”上官言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烙印在每一個弟子的神魂深處,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需精銳十人。能承吾三成威壓,立於原地者,可隨行。”

“轟!”

無形的壓力場瞬間降臨!不再是之前那種令人心悸的寒意,而是一種純粹、霸道、仿佛要將靈魂和肉體一同碾碎的沉重力量!空氣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光線都似乎在這重壓之下微微扭曲。

噗通!噗通!

幾乎在威壓落下的瞬間,靠近中心區域的數十名弟子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臉色驟然慘白如金紙,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便膝蓋一軟,如同割倒的麥子般成片地癱倒在地,渾身骨骼咯咯作響,連抬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他們眼中充滿了驚駭與絕望,僅僅是一個開始,便已徹底失去了資格。

演武場邊緣,趙莽魁梧的身軀猛地一震,如同被一柄無形的萬鈞重錘狠狠砸在肩背。他黝黑的臉龐瞬間漲得通紅,額角、脖頸處青筋根根暴凸,如同扭曲的蚯蚓,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開來。巨大的腳掌死死釘在星隕石地面上,堅硬的石面竟被他硬生生踏出兩個淺淺的凹坑,蛛網般的裂痕以腳掌爲中心蔓延開去。

他粗壯的雙臂肌肉賁張,死死交叉格擋在胸前,身體前傾,低吼着,喉嚨裏發出困獸般的“嗬嗬”聲。汗水如同小溪般從他額頭、鬢角洶涌淌下,瞬間浸透了厚重的道袍前襟。那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持續不斷地壓下,要將他這尊鐵塔徹底壓垮、碾碎!

“呃啊——!”趙莽猛地仰頭,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全身骨骼在這極限的對抗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咔嚓!”一聲清脆得令人頭皮發麻的骨裂聲驟然響起!

是他交叉格擋在胸前的左臂臂骨!一道細小的裂紋在巨大的壓力下驟然綻開!劇痛如同毒蛇噬心,趙莽眼前一黑,巨大的身軀劇烈一晃,右膝不受控制地向前一彎,眼看就要跪倒。他猛地一咬舌尖,劇痛刺激下,一股悍勇的血氣直沖頂門,硬生生將彎曲的膝蓋再次挺直!鮮血順着嘴角溢出,他依舊保持着那個雙臂格擋、身體前傾、如同負山神龜般的姿勢,死死釘在原地,唯有那雙銅鈴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道玄墨身影,燃燒着近乎瘋狂的執拗。

就在趙莽承受着筋骨欲裂的痛苦之時,另一側,一道纖細靈動的身影卻采取了截然不同的策略。

林薇兒在威壓降臨的瞬間,身體就像風中柳絮般輕盈地一晃,並未選擇硬撼那恐怖的重壓。她那雙狡黠靈動的眸子飛快地掃過全場,隨即毫不猶豫地從腰間的百寶囊中閃電般摸出兩張符籙。符紙呈淡金色,上面用朱砂勾勒着繁復玄奧的符文,隱隱有微光流轉。

“疾!”

一聲輕叱,兩張符籙脫手而出。一張“輕身符”精準地拍在自己胸口,另一張“卸力符”則瞬間沒入腳下的星隕石地面。

嗡!

淡金色的光芒一閃而逝。林薇兒頓覺身體一輕,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那股無處不在的恐怖壓力似乎被某種柔和的力量巧妙地滑開、卸走了一大部分。她腳尖一點,身姿變得異常輕盈靈動,如同穿花蝴蝶般在沉重凝滯的威壓氣場中快速穿梭、騰挪。每一次看似驚險的晃動,都巧妙地避開了壓力最強的節點,利用符籙的力量和自身絕佳的身法,竟在這足以壓垮巨石的領域中遊刃有餘地支撐着。

她甚至還有餘暇對着旁邊幾個苦苦支撐、搖搖欲墜的同門俏皮地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絲小小的得意。然而,這絲得意剛剛浮現——

“哼。”

一聲極輕、極冷的鼻音,如同九幽寒風,驟然在林薇兒耳畔響起。

上官言甚至沒有看她一眼,只是左手隨意地一拂玄墨色的袍袖。動作輕描淡寫,不帶一絲煙火氣。

然而,就在這袍袖拂動的刹那,林薇兒周圍的空氣瞬間變了!一股無形無質、卻凌厲到極致的鋒銳之氣驟然生成,仿佛千萬把無形的冰刀霜劍憑空出現,瞬間撕裂了她符籙構築的卸力場域!

噗!噗!

她胸口的“輕身符”和腳下的“卸力符”光芒狂閃一下,如同被戳破的氣泡般瞬間爆裂,化作兩縷青煙消散!

“啊呀!”林薇兒驚呼一聲,臉上得意的笑容瞬間凍結,轉爲驚駭。一股遠比之前沉重、霸道、更帶着刺骨鋒芒的恐怖力量驟然降臨!仿佛一座插滿利刃的冰山狠狠砸落!她靈巧的身法瞬間被破,輕盈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狠狠掀飛出去!

“砰!”

纖弱的身影狼狽地摔在數丈開外的星隕石地面上,又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精心梳理的發髻散亂不堪,沾滿了灰塵,小巧的鼻子皺成一團,疼得齜牙咧嘴。她掙扎着抬起頭,望向場中那道玄墨身影,眼中充滿了驚悸和後怕。

演武場上,威壓依舊如同凝固的鉛雲。三息時間,漫長如同一個紀元。

當上官言終於緩緩收回那令人窒息的無形力場時,偌大的演武場,還能保持站立姿勢的,只剩下寥寥十人。除了趙莽和剛剛掙扎着爬起來的林薇兒,其餘幾人也都臉色煞白,搖搖欲墜,大口喘息着,如同剛從溺水的深淵中掙扎出來。

趙莽依舊保持着那個雙臂格擋的姿勢,左臂不自然地垂落着,臂骨裂開的劇痛讓他額頭冷汗涔涔,但他硬是咬着牙一聲不吭,只是用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着上官言。

上官言的目光掃過這十人,在那幾名搖搖欲墜的弟子身上短暫停留,最終落在趙莽扭曲的左臂和林薇兒狼狽的身影上。

“仙途險惡,非是兒戲。”他的聲音如同亙古寒冰,沒有絲毫溫度,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幸存者,以及所有癱倒在地的弟子耳中,“取巧者,瞬息傾覆。硬撼者,力盡骨碎。唯持心如鐵,步步爲營,方有一線生機。”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垂在身側的右手,終於握上了腰間那柄古樸長劍的劍柄。

劍名——斬塵。

劍鞘是沉黯的玄色,非金非木,觸手冰涼,上面沒有任何繁復的紋飾,只有歲月沉澱下的幽暗光澤。然而,就在上官言五指合攏,指尖觸及那冰涼劍柄的刹那——

“鏘!”

一聲清越悠長、仿佛能滌蕩世間一切塵埃的劍鳴,毫無征兆地響徹雲霄!那聲音並不刺耳,卻帶着一種直透神魂的穿透力,瞬間蓋過了演武場上所有的喘息與呻吟。

緊接着,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凜冽寒光,驟然自那玄色劍鞘之中迸發而出!

那光,並非簡單的明亮。它清冷、純粹、帶着一種斬斷一切塵緣羈絆的極致鋒銳,仿佛凝聚了九天之上最寒冷的星光與最孤高的月華。寒光乍現的瞬間,整個棲梧宮演武場上空的景象驟然扭曲!

籠罩在宮闕上方的厚重雲海,原本如同凝固的白色巨毯,在斬塵劍出鞘的寒光映照下,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貫穿天地的巨劍從中劈開!

“嗤啦——!”

一道巨大、筆直、深邃的裂痕,瞬間貫穿了整片浩瀚雲海!裂痕邊緣,雲氣翻滾着向兩側急速退散、湮滅,露出其後澄澈如洗的碧藍蒼穹。陽光失去了雲層的阻隔,毫無保留地傾瀉而下,金燦燦的光柱精準地投射在演武場中央,將上官言和他手中那柄吞吐着絕世寒芒的長劍籠罩其中。

劍身完全展露。它並非炫目的銀白,而是一種內斂的、仿佛能吸納光線的幽冷玄色。劍脊筆直,線條簡潔到極致,沒有任何多餘的雕琢,唯有一道深寒徹骨的流光在劍身上無聲流淌、遊走,如同活物。劍鋒薄得近乎透明,卻散發出一種讓空間都爲之割裂扭曲的恐怖銳意。

寒光映照着上官言冷峻的側臉,他眼底深處,似乎也倒映着這斬開天穹的一線鋒芒。

“隨我出發。”

沒有多餘的言語,只有三個字。斬塵劍並未完全出鞘,只是露出了三寸鋒芒。上官言手腕一轉,那吞吐的寒光便如長鯨吸水般斂入玄色劍鞘之中,只餘下劍柄末端一枚古樸的玄色劍穗在風中微微晃動。

天空那道巨大的雲壑,失去了劍意的支撐,翻滾的雲氣開始緩緩合攏,陽光也隨之收束。但演武場上,那被一劍劈開天穹的景象,已深深烙印在每一個目睹者的靈魂深處。

趙莽用未受傷的右臂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跡,眼中爆發出近乎狂熱的光芒,悶吼一聲:“遵大師兄令!”拖着受傷的左臂,大步走向場邊,每一步踏下,地面都發出沉悶的回響。

林薇兒早已從地上爬起,飛快地整理着散亂的頭發和衣袍,臉上那點小聰明帶來的得意早已消失無蹤,只剩下心有餘悸和一種被徹底震懾後的敬畏。她小跑着跟上,偷偷瞥了一眼上官言腰間的玄色劍鞘,眼神復雜。

很快,一艘線條流暢、形如巨大翎羽的仙舟懸浮在棲梧宮上空的雲氣之中。舟體呈流線型,通體以某種青金色的靈木打造,上面鐫刻着繁復的防御與浮空符文,此刻正閃爍着柔和的靈光。舟首是一只振翅欲飛的青鸞圖騰,栩栩如生,透着一股仙家氣象。

十名經過殘酷篩選的弟子,包括臉色蒼白卻強打精神的趙莽和眼神恢復了幾分靈動的林薇兒,迅速而有序地登舟。仙舟內部空間遠比外面看起來寬敞,分布着數個獨立的艙室。艙門關閉,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下方無數復雜的目光。

上官言最後踏上甲板。他並未進入艙內,只是獨自一人立於船首。玄墨色的袍袖在獵獵罡風中紋絲不動,如同釘在船頭的一杆標槍。他背對着衆人,目光投向南方那片被淡淡灰霧籠罩的天際線,那是南荒的方向。

“啓程。”

隨着他淡漠的聲音落下,操控仙舟的核心弟子立刻催動法訣。舟體上鐫刻的符文驟然亮起,發出低沉的嗡鳴。巨大的青鸞仙舟微微一震,隨即化作一道青金色的流光,破開尚未完全合攏的雲層,向着南方疾馳而去,速度越來越快,只在身後留下一道漸漸消散的雲痕。

罡風呼嘯,猛烈地撕扯着船首的防護靈光,發出嗚嗚的聲響。下方壯麗的仙山雲海飛速倒退,化作模糊的光影流線。仙舟內部,氣氛沉凝。剛剛經歷過威壓篩選的弟子們各自在艙室調息,默默恢復着消耗的靈力與心神。趙莽坐在角落,由一名精通療愈術的同門小心翼翼地處理着他左臂的骨裂,他咬着牙,額頭青筋跳動,愣是沒吭一聲。林薇兒則靠在一扇舷窗邊,看似在欣賞外面飛速掠過的雲景,實則手指在袖中飛快地掐算着什麼,小臉上帶着一絲憂慮和思索。

船首,上官言依舊如孤峰般佇立,仿佛與這飛速移動的仙舟融爲一體。他垂着眼,目光似乎落在下方蒼茫的大地上,又似乎穿透了萬裏雲煙,投向了那片名爲“迷霧沼澤”的凶險之地。

就在仙舟徹底脫離棲梧宮山門範圍,穿越一層較爲濃厚的積雲之時——

“嗡……”

一聲極其輕微、帶着金屬震顫餘韻的嗡鳴,毫無征兆地從他腰間傳來。

是斬塵劍!

那柄沉寂於玄色劍鞘中的古劍,此刻竟在無人催動的情況下,自行發出了一聲低鳴!聲音細微,卻帶着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上官言耳中,如同冰封的湖面投入了一顆極小的石子,蕩開一圈細微卻無法忽視的漣漪。

與此同時,斬塵劍那古樸的玄色劍鞘表面,一道極淡、極快、如同錯覺般的寒芒倏然閃過。

寒芒掠過劍鞘光滑如鏡面的末端。

就在那幽冷如深潭的劍鞘末端,如同冰面般的光滑表面上,清晰地倒映出上官言那雙深邃的眼眸。

而在那雙眼眸的深處,在那一片亙古不變的冰冷與漠然之下,一點純粹、熾烈、仿佛蘊含着焚盡諸天法則之力的璀璨金芒,驟然一閃而逝!

快得如同幻覺,卻帶着一種令人靈魂顫栗的煌煌神威!

金芒閃過的瞬間,斬塵劍鞘的嗡鳴戛然而止,仿佛從未響起。劍鞘末端倒映出的眼眸,也瞬間恢復了那深不見底的寒潭模樣,冰冷,沉寂,再無一絲波瀾。

上官言握着劍柄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微微收緊了一瞬。指節在玄色劍柄的襯托下,顯得愈發蒼白。他依舊保持着眺望遠方的姿態,仿佛剛才那瞬間的劍鳴與眼底的異象從未發生。

唯有那獵獵罡風,似乎在他身周凝滯了萬分之一刹那,隨即又恢復了呼嘯。

仙舟破開重重雲靄,堅定地向着南方那片被灰霧籠罩的、危機四伏的荒蠻之地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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