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雜役居所鼾聲四起。
凌雲悄無聲息地起身，看了一眼對面鋪位。石猛似乎因傷勢和疲憊已然睡熟。他這才如同幽靈般滑出房門，融入冰冷的夜色中。
他並非信不過石猛，只是此事關乎他最初的立足之本，必須萬分謹慎。他需要先去確認那漚肥的成果。
來到田邊那個隱蔽的土坑前，扒開表層的僞裝。一股濃烈但不刺鼻的、帶着泥土腐熟氣息的味道撲面而來。坑中的混合物已不再是原來的污穢模樣，而是變成了深褐色的、鬆軟的肥沃物質，甚至能看到些許白色的菌絲。
成了！
凌雲眼中閃過一抹喜色。雖然只是最初步的漚肥，但其蘊含的溫和肥力，遠非宗門發放的那劣質肥膏可比。他小心翼翼地取了一小捧，返回了自己負責的丙字柒號田。
他選擇了一小片長勢最差的青芽稻區域，將漚制的肥料細細掩埋在根部附近。這是一個對照實驗，他需要最直觀的證據。
做完這一切，天邊已泛起魚肚白。
新一天的苦役開始。
張管事的刁難變本加厲，不僅水量要求增加到二十五擔，更是吹毛求疵，對除草的幹淨程度提出了近乎變態的要求，明顯是要將凌雲往死裏逼。
凌雲依舊沉默以對，只是那雙低垂的眼眸深處，冷意更盛。他默默承受着，將所有體力壓榨到極限，同時更加瘋狂地運轉功法，將這種極限壓力轉化爲修煉的動力。
石猛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礦洞的活計本就繁重，加之有老人欺生，他帶着傷幹活，更是艱難。晚上回來時，咳嗽似乎加重了些，臉色也更差。
又過了三天。
凌雲悄悄施肥的那一小片青芽稻，發生了肉眼可見的變化！
稻苗莖稈明顯比周圍的更加挺直，葉片顏色轉爲健康的青翠，甚至微微泛着一層油光，長勢足足超出了周邊一大截！那鮮明的對比，如同雞立鶴群。
成了！實驗成功！
這天夜裏，當石猛再次拖着疲憊的身軀回來，捂着胸口咳嗽時，凌雲走到了他的鋪位前。
“猛哥，傷還沒好？”凌雲低聲問道。
石猛甕聲甕氣地罵了一句：“礦洞那鬼地方，瘴氣重，媽的，好得慢！攢的這點碎靈，買顆最次的清瘴丹都不夠！”
凌雲沉默了一下，從懷裏取出一個用油紙包着的小包，遞了過去。
“這是什麼？”石猛疑惑地接過，打開一看，裏面是幾塊黑乎乎、看起來其貌不揚的土塊，卻散發着一股奇特的泥土芬芳。
“我自己弄的一點…土肥。”凌雲平靜地說，“你把它撒在你負責照看的那片‘鐵線草’根下試試。記住，別讓人看見，尤其是管事。”
石猛負責照料礦洞口附近的一片鐵線草，這是一種低階煉器輔材，長得慢，但要求不高，算是雜役裏比較輕鬆的活計。
“土肥？”石猛瞪大了眼睛，一臉不信，“這玩意兒能有用？你小子別忽悠我！”
“試試無妨。或許能讓你那草長快一點，月底考核輕鬆些。”凌雲沒有過多解釋。
石猛將信將疑，但看凌雲不像開玩笑，而且他自己也確實爲那半死不活的鐵線草發愁，便嘟囔着將那小包土肥揣進了懷裏。“行吧，死馬當活馬醫！”
又過了兩日。
石猛下工回來時，臉上帶着壓抑不住的驚奇和興奮。他一把將凌雲拉到屋外角落，聲音激動得有些發顫：“我靠！凌雲！你那是什麼神仙土？老子就撒了一點，就一點點！我那鐵線草，這兩天躥了一小截！油光發亮的！張老鬼今天巡查的時候，居然破天荒沒罵我！”
效果比凌雲預想的還要好。看來這經過初步漚制的肥料，對低階靈植的效果格外顯著。
“有用就好。”凌雲臉上並無太多喜色，“猛哥，你想不想賺點靈石？”
“廢話！誰不想？”石猛眼睛一亮，立刻反應過來，“你是說…這土肥？”
“嗯。”凌雲點頭，“這東西制作不難，但需要時間和地方。我出技術，你負責找買家，和安全。賺到的靈石，我們三七分，你三我七。”他需要靈石大頭來修煉，但也必須給石猛足夠的動力。
石猛呼吸頓時粗重起來。他親眼見到了那東西的神效！這對於那些苦於靈田產出的外門弟子，甚至一些管事來說，絕對是搶手貨！
“幹了！”石猛幾乎沒有猶豫，用力一拍大腿，但隨即又壓低聲音，面露難色，“可是…賣給誰？怎麼賣？宗門好像不允許私下交易這東西…”
“所以要去‘那邊’。”凌雲目光看向雜役區外圍，那片魚龍混雜的棚戶區方向。那裏存在着一個自發形成的、宗門默許的黑市，專門交易一些見不得光或是不想被宗門抽成的物品。
石猛臉色一變，顯然知道那地方的凶險：“黑市？那裏亂得很…咱們倆這修爲…”
“不直接賣成品。”凌雲早已想好，“賣‘消息’。你去找那些看起來最愁靈田收成、但又有點靈石底子的外門弟子，告訴他們，你有門路弄到一種‘古法肥方’，效果顯著，但需要他們自備材料，並且價格不菲。先收定金，見到效果再付尾款。一次只做一兩單，低調行事。”
石猛聽得目瞪口呆，他看着眼前這個年紀比自己還小、一臉平靜的雜役，只覺得這家夥腦子怎麼長得，這種辦法都能想出來？
“這…這能行嗎？”
“不去試試，怎麼知道？”凌雲看着他，“你只需要牽線搭橋，並保證交易時的安全。敢不敢？”
石猛看着凌雲那雙沉靜卻充滿自信的眼睛，一咬牙，那股蠻勁上來了：“媽的！有啥不敢！總比窮死憋屈死強！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