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省城的雪,宛如一場短暫而夢幻的詩篇,來得匆匆,去得也匆匆。一場小雪過後,天空宛如被洗淨的寶石,澄澈湛藍,陽光掙脫雲層的束縛,透過光禿禿的樹枝,斑駁地灑在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給這清冷的冬日增添了幾分暖意。林芝坐在辦公桌前,辦公室內安靜得只能聽見她敲擊鍵盤的聲音,她的指尖在鍵盤上輕快地跳躍,可她的心,卻不像表面看起來那般平靜如水。

自從上次和趙廷義一同前往社區,在老街面館品嚐那碗牛肉面後,有些微妙的變化,如同春天悄然萌動的種子,在她心底悄然生根發芽。她不再像往昔那般刻意回避趙廷義,每當在走廊裏不期而遇,她會主動點頭,送上一個微笑,輕聲問好;開會時,她也能夠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認真傾聽他的每一條意見,仿佛那目光中藏着無盡的智慧與力量。

那天下午,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檔案室的門口。林芝抱着一摞厚厚的資料,小心翼翼地從檔案室走出。而此時,剛從基層視察歸來的趙廷義,正端着水杯,邁着沉穩的步伐,朝着茶水間走去。命運仿佛有意安排,資料邊緣的紙角不經意間刮到了他的袖口,緊接着,幾張紙如同受驚的蝴蝶,譁啦啦地散落在地上。

“抱歉抱歉!”林芝的臉上瞬間泛起紅暈,她驚慌失措地蹲下身去撿。就在這時,她的手指先一步觸碰到了另一只手,那是趙廷義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他的指尖帶着剛接的溫水的溫度,輕輕碰了下她的手背,如同微風拂過湖面,泛起一圈圈漣漪,隨後又很快收了回去。

“我來吧,你的腿受過傷。”他的聲音比平時低沉了幾分,仿佛帶着一絲關切。彎腰時,他的衣擺輕輕掃過她的手背,那輕微的觸感,讓林芝的心跳陡然加快。她下意識地抬頭,正看見他額前的碎發垂落下來,遮住了一點眉骨。不知爲何,以前從未發覺,他低頭的時候,那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影子如此清晰,眉眼間的輪廓竟長得這般好看,宛如一幅精心雕琢的畫卷。

“謝謝趙書記。”林芝接過整理好的資料,指尖似乎還殘留着剛才那一絲溫熱,仿佛那溫度已經滲透進了她的心底。趙廷義微笑着,指腹輕輕摩挲着杯壁,眼神中帶着一絲期待,說道:“老街面館新添了酸湯肥牛面,要不要下班了一起……”

“好啊。”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比預想中更加輕快,如同檐角的風鈴被微風輕輕拂過,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趙廷義眼中的驚訝只一閃而過,很快便被笑意填滿,那笑意如同將夕陽揉碎後盛在眼中,溫柔而迷人。

走廊盡頭的窗戶敞開着,穿堂風順着走廊悠悠地飄進來。盡管空氣中還帶着一絲冬日的寒意,但林芝卻絲毫感覺不到冷。她抱着資料,腳步莫名輕快地往前走,後頸卻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道一直追隨的目光,如同春日裏不灼人的陽光,一點點漫過心尖,讓她的心變得暖暖的。

這種微妙的變化,自然沒能逃過李娜敏銳的眼睛。“林芝,你最近好像跟趙書記……沒那麼疏遠了?”一次午休時,辦公室裏彌漫着慵懶的氣息,李娜像只好奇的小麻雀,湊到林芝身邊,一臉八卦地問道。

林芝敲擊鍵盤的手指微微一頓,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情,臉頰也漸漸泛起紅暈,如同天邊的晚霞:“你想多了,就是正常的工作交流。”她嘴上雖這麼說,可心裏卻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是嗎?我怎麼看着不像?”李娜顯然不相信,她擠眉弄眼,臉上帶着狡黠的笑容,“上次社區調研,我看趙書記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看普通下屬。還有啊,他還特意讓你跟他一起去,這待遇,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林芝避開她探究的目光,假裝鎮定地整理文件,試圖掩飾內心的慌亂:“別瞎說,就是因爲我對社區終端比較熟悉而已。”

“熟悉的人多了去了,怎麼偏偏是你?”李娜不依不饒,眼睛裏閃爍着好奇的光芒,“說實話,你是不是對趙書記……也有點意思了?”

林芝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仿佛被人看穿了心思,她連忙否認:“沒有的事,你別瞎猜。”

“我才沒瞎猜呢,一提到趙書記你就激動,還說沒有?騙鬼呢?”李娜笑嘻嘻地說,“趙書記年輕有爲,長得又帥,對你又好,要是我,我也會動心。”

林芝沒有再理會她,可心裏卻像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原本平靜的湖面泛起層層漣漪。動心嗎?她自己也有些迷茫。但她不得不承認,趙廷義身上那種沉穩、睿智的氣質,以及不經意間對她流露的溫柔,確實讓她着迷,甚至在心底深處,有一種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然而,陳陽的糾纏,卻如同一塊突兀的絆腳石,橫在了她前行的道路上,讓她始終無法真正邁出那關鍵的一步。

自從上次在單位門口被林芝果斷拒絕後,陳陽本人雖然沒有再貿然出現,但他的電話和微信卻如同潮水一般,從未間斷。有時是關切的噓寒問暖,有時是分享他在新公司遇到的瑣事,有時甚至會發一些他們大學時的照片,那些照片承載着曾經的回憶,他試圖借此喚起她的懷念,渴望與她重溫過去的美好時光。

林芝大多時候對這些信息不予回應,偶爾實在厭煩了,就簡短地回一句“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可陳陽卻像是鐵了心一般,依舊我行我素,仿佛沒有看到她的拒絕。

這天下午,冬日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林芝的辦公桌上。她正全神貫注地審核一份關於“跨區域政務通辦”的實施方案,手機突然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又是陳陽。她皺了皺眉,眼神中閃過一絲厭煩,直接按了拒接。可沒過幾秒,電話又執着地打了過來,那急促的鈴聲,仿佛在挑釁她的耐心。

林芝忍無可忍,站起身來,快步走到走廊裏,接起電話,語氣冰冷得如同冬日的寒冰:“陳陽,你到底想幹什麼?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你這樣糾纏我有意思嗎?”

“芝芝,你別生氣。”陳陽的聲音裏帶着一絲委屈,可在林芝聽來,卻顯得無比虛僞,“我就是想告訴你,我爸媽下周要來省城,他們想見見你。”

林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大了眼睛,聲音不自覺地提高:“見我?爲什麼要見我?我和你早都已經沒關系了,別人不清楚,你自己不知道嗎?”

“我跟他們說,我們復合了。”陳陽的聲音越來越小,仿佛連他自己都覺得理虧,“他們一直都很喜歡你,聽說我們復合了,他們非常高興,一定要過來看看你。芝芝,你就當幫我個忙,見一面,應付一下他們,好不好?”

“陳陽,你簡直太過分了!”林芝氣得渾身發抖,心中的怒火如同被點燃的幹柴,熊熊燃燒,“你怎麼能這樣?我是不會去的,你就死了這份心吧!”

“芝芝,求你了,就這一次。”陳陽的語氣帶着一絲哀求,可林芝卻不爲所動,“我爸媽身體不好,我不想讓他們失望。等他們走了,我再也不會打擾你了,行不行?”

林芝看着窗外湛藍的天空,心中又氣又無奈。她太了解陳陽的性格了,表面看似溫和,實則內心固執又自私,從來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他能做出今天這種事,一點兒也不奇怪。這也是當初他出國時提出分手,她毫不猶豫答應的原因之一。

“我說了,我不會去的,你不要逼我。”林芝的語氣異常堅定,如同鋼鐵一般不可動搖,“你自己惹出來的麻煩,自己解決。以後別再打我電話了!”

說完,她毫不猶豫地直接掛斷了電話,還憤怒地把陳陽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仿佛這樣就能徹底切斷與他的聯系。

回到辦公室,林芝的心情依舊如波濤般起伏不定。陳陽的糾纏讓她感到無比煩躁,也讓她更加清晰地認識到,她和陳陽之間,真的已經回不去了,那段曾經的感情,早已成爲過去式。

下午快下班時,夕陽的餘暉將辦公室染成了橙紅色。林芝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王主任突然面帶笑容地走了過來:“小林,趙書記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關於你那份跨區域政務通辦的方案,他有些想法。”

林芝心裏“咯噔”一下,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我馬上過去。”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狂跳的心平靜下來,然後邁着略顯沉重的步伐,向趙廷義的辦公室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自己忐忑不安的心上。

來到辦公室門前,她抬起手,輕輕敲響了門,指節與門板接觸,發出清脆的聲響。裏面很快傳來趙廷義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進來。”

林芝推開門,走了進去。此時的趙廷義正坐在辦公桌前,靜靜地看着窗外。夕陽的餘暉透過玻璃,灑在他身上,爲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使得他側臉的線條柔和了許多,少了幾分平日的威嚴,多了幾分溫情,宛如一幅絕美的油畫。

“趙書記,您找我。”林芝站在辦公桌前,姿態依舊有些拘謹,雙手不自覺地攥緊衣角。

“坐吧。”趙廷義轉過身,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眼神溫和而專注,“你的方案我看了,整體思路很清晰,但在跨區域數據協同和安全保障方面,我覺得還有提升空間。”

林芝在椅子上緩緩坐下,全神貫注地聽着他的分析。趙廷義的見解總是如此一針見血,精準地指出了方案中幾個她疏忽的細節,讓她不禁暗暗佩服。

“您說得對,這些地方確實需要再完善。”林芝連忙拿出筆記本,認真地記錄着,每一筆都寫得格外用力,仿佛要將這些要點刻進心裏。

“嗯。”趙廷義看着她低頭記錄的樣子,那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如同蝴蝶的翅膀,微微顫動,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溫柔。他頓了頓,狀似不經意地問,“剛才在走廊,好像聽到你在打電話,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林芝握着筆的手指猛地收緊,她萬萬沒想到他會聽到。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決定如實相告:“是陳陽,他……他讓他父母下周來省城,還擅自做主說我們復合了,想讓我去見他父母,簡直欺人太甚。”

趙廷義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眼神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他輕聲問道:“你不想去?”

“當然不想去,我現在跟他又沒有什麼關系!”林芝抬起頭,眼中閃爍着委屈和憤怒的淚花,語氣中帶着一絲無奈,“他太過分了,我們明明已經分手那麼久了,他竟然用這種方式逼我。”

趙廷義看着她泛紅的眼眶,心中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蟄了一下,有些隱隱作痛。他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如果不想去,就不去。沒必要委屈自己。”

“我知道,可他……”林芝嘆了口氣,眼中滿是煩惱,“我怕他到時候又去我家或者單位堵我,讓別人看笑話,到時候會更麻煩。”

趙廷義看着她煩惱的樣子,心中忽然冒出一個想法。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說了出來:“如果你信得過我,下周他父母來的時候,我可以……幫你個忙。”

林芝驚訝地抬起頭,眼中滿是難以置信:“您幫我?怎麼幫?”

“就說……你已經有男朋友了。”趙廷義的語氣很平靜,眼神卻異常認真地看着她,仿佛在許下一個鄭重的承諾,“我可以假扮你的男朋友,跟你一起去見他父母,徹底斷了他的念想。”

林芝徹底愣住了,大腦瞬間一片空白,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靜止了。

假扮男朋友?

讓趙廷義,堂堂的省委書記,假扮她的男朋友,去見陳陽的父母?

這也太離譜了,簡直荒唐至極!

“趙書記,這……這太不合適了。”林芝連忙擺手,臉上滿是驚慌,“您身份特殊,怎麼能……”

“沒什麼不合適的。”趙廷義打斷她,語氣堅定而不容置疑,“就當是……朋友之間的幫忙。我不想看到你被這種事困擾,影響工作和生活。”

“可是……”

“沒有可是。”趙廷義看着她,眼神裏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溫柔,如同春日的暖陽,“如果你覺得可以,就這麼定了。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再想別的辦法。”

林芝看着趙廷義認真的眼神,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各種滋味涌上心頭,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讓趙廷義假扮她的男朋友?

這聽起來簡直如同天方夜譚。

可是……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解決問題最徹底的辦法。有趙廷義出面,陳陽和他父母肯定不會再糾纏不休。

可是……他們的身份差距如此懸殊,假扮情侶,會不會顯得太過奇怪?

而且,一想到要和趙廷義以“情侶”的身份見面,林芝的臉頰就一陣發燙,心跳也不由自主地急劇加快,仿佛要沖破胸膛。

趙廷義看着她糾結的樣子,並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耐心地等待着她的答案。他深知,這個請求有些唐突,但他是真心實意地想幫她,也想……借此機會,拉近與她之間的距離,走進她的內心世界。

夕陽的餘暉漸漸淡去,辦公室裏的光線越來越暗,仿佛整個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林芝看着趙廷義深邃的眼睛,那裏面沒有絲毫的戲謔,只有滿滿的真誠和堅定,仿佛一片深邃的海洋,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信任他。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很大的決心,輕輕點了點頭,聲音如同蚊蚋般細小:“……好吧。那就麻煩您了,趙書記。”

聽到她的回答,趙廷義的眼底瞬間閃過一絲欣喜的光芒,快得如同流星劃過夜空,讓人幾乎無法捕捉。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如同往常一般沉穩:“不麻煩。具體時間和地點,你到時候告訴我就行。”

“嗯。”林芝低下頭,臉頰紅得如同熟透了的蘋果,滾燙滾燙的,仿佛能煎熟一個雞蛋。

“方案的事,明天再說吧。”趙廷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角,“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趙書記,我自己可以……”

“走吧。”趙廷義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率先走出了辦公室,那挺拔的背影,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峰,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林芝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她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究竟是對是錯,但她能感覺到,自己心裏的那道防線,正在一點點鬆動,如同春日裏漸漸融化的堅冰。

也許,試着相信他一次,也沒什麼不好。

至少,在面對陳陽的糾纏時,她不再是孤立無援的一個人了。

走出省政府辦公大樓,夜色已經如同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悄然降臨,華燈初上,整個城市被裝點得五彩斑斕。趙廷義走到車旁,打開車門,微笑着示意林芝上車,那笑容如同夜空中閃爍的星辰,溫暖而迷人。

林芝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坐了進去。車內暖氣很足,彌漫着熟悉的雪鬆香氣,那淡雅的香氣,仿佛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她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下來。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茫茫夜色的街道上,窗外的街景如同一幅流動的畫卷,飛逝而過。兩人都沒有說話,但車廂裏的氣氛卻並不尷尬,反而有種微妙的寧靜和默契,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以及那輕輕流淌的時光。

林芝看着窗外飛逝的街景,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期待。她不知道,這次“假扮情侶”的經歷,會給她和趙廷義的關系,帶來怎樣意想不到的改變。

但她隱隱有一種預感,有些事情,可能真的要不一樣了。她內心對趙廷義的那道防線,正在漸漸鬆動,如同春天裏破土而出的新芽,即將開啓一段全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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