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小理子將整盤菜都吞進肚子裏，連盤子裏的湯汁都被逼着舔幹淨，劉勝才鬆開了手。
他像是扔垃圾一樣，一腳將癱軟如泥的小理子踹出門外。
“滾。”
“帶着你的主子，給我滾遠點。”
小理子在地上連滾帶爬，被嚇破了膽的手下七手八腳地將他扶起來，屁滾尿流地逃離了這座讓他們永生難忘的修羅場。
臨走前，小理子怨毒地回頭看了一眼，從牙縫裏擠出一句狠話。
“你……你給咱家等着！咱家……絕不會放過你！”
劉勝冷哼一聲，理都沒理。
他關上門，將門栓插好。
轉身，卻看到太史飛燕正用一種極其復雜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裏，有震驚，有解氣，有擔憂，還有一絲……迷戀。
門關上的那一刻，仿佛也關上了她情緒的閘門。
積攢了許久的怒火、委屈、羞辱，在這一刻終於徹底爆發。
“啊——！”
她發出一聲尖叫，猛地將床頭的枕頭、被子，所有能抓到的東西，都狠狠地砸向地面。
她沖到桌邊，雙手用力一掃。
“譁啦啦——”
桌上剩下的飯菜、碗碟，被她全部掃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像是瘋了一樣，發泄着心中的怨與恨。
劉勝沒有上前阻止。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看着她發泄。
他知道，她需要一個出口。
那些積壓在心底的國仇家恨，那些被廢被囚的屈辱，那些被昔日好友背叛的痛苦，若是不發泄出來，遲早會把人逼瘋。
終於，太史飛燕累了。
她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沿着桌腿，緩緩滑坐在地。
她將臉埋在膝蓋裏，肩膀不住地聳動，壓抑了許久的哭聲，終於從喉嚨裏傳了出來。
從一開始的嗚咽，到最後，變成了嚎啕大哭。
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劉勝走過去，在她身邊蹲下，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他什麼也沒說。
有時候，無聲的陪伴，比任何安慰的話語都更有力量。
不知哭了多久，太史飛燕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變成了斷斷續續的抽噎。
她抬起頭，那雙哭得紅腫的鳳眸裏，燃燒着滔天的恨意。
“你知道蘇婉兒是誰嗎？”
她的聲音沙啞，卻帶着一股冰冷的決絕。
劉勝搖了搖頭。
“她曾是我最好的閨蜜。”
太史飛燕的嘴角，勾起一抹淒涼而諷刺的弧度。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讀書，一起練武，無話不談，情同姐妹。”
“我以爲，她是這個世界上，除了我父兄之外，最不會背叛我的人。”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的追憶。
“我兄相助狗皇帝登基，樹敵頗多，這一點，我父親一直很清楚。所以，他早就爲家族安排了後路。”
“他將家族大半的財富，以及一支由三百名精銳死士組成的‘霸王衛’，都秘密轉移到了京城之外，由我一位遠房叔父掌管。一旦京中生變，這支力量，足以讓我太史家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這件事，是太史家的最高機密。除了我父親，只有我和我兄長知道。”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顫抖起來，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可我……我把這個秘密，告訴了蘇婉兒。”
“我把她當成自己人，當成最信任的姐妹，在她面前，我沒有任何秘密。”
“結果呢？”
太史飛燕發出一聲像是杜鵑啼血般的慘笑。
“正是這個我最信任的人，在我背後，捅了最狠的一刀。”
“她轉身，就將我告訴她的一切，添油加醋地變成了我太史家意圖謀反的‘鐵證’，交給了那個狗皇帝。”
“人證，物證，一應俱全。”
“狗皇帝本就對我太史家心存忌憚，有了這份‘證據’，他龍顏大悅，當即下令，將我兄長抓捕斬首，還將太史家滿門抄斬，一個不留。”
“而蘇家，因爲這份‘檢舉’的潑天功勞，平步青雲。她的父親，從一個不起眼的吏部侍郎，一躍成爲當朝宰相，權傾朝野。”
“她自己，也從一個默默無聞的才人，被破格冊封爲皇貴妃，協理六宮，風頭無兩。”
冰冷的話語，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回響，每一個字，都浸透了血與淚。
劉勝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終於明白，太史飛燕那股深入骨髓的恨意，從何而來。
被最愛的人背叛，被最好的朋友出賣。
家破人亡，身陷囹圄。
這種痛苦，足以摧毀任何一個人的意志。
“宮裏已經有傳言。”
太史飛燕擦幹眼淚，眼神重新變得冰冷而堅定。
“狗皇帝不日便會頒下廢後詔書，然後，冊封蘇婉兒爲新後。”
“她踩着我太史家上千口人的屍骨，即將坐上我曾經的位置。”
她看着劉勝，一字一句地說道。
“劉勝，我要殺了她。”
“我要讓她在最風光，最得意的時候，從雲端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那股滔天的恨意，讓劉勝都感到一陣心悸。
“你想怎麼做？”
他沉聲問道。
“我不知道。”
太史飛燕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蘇婉兒如今深受帝寵，出入都有大內高手和禁軍護衛，守衛森嚴。想在宮裏殺她，難如登天。”
“更何況，我們現在連這冷宮都出不去。”
她臉上露出焦急之色。
報仇的念頭，像一團火在她心裏燒。
可現實，卻是一盆冰水，讓她冷靜下來。
劉勝也皺起了眉頭。
他雖然實力大增，但皇宮大內，臥虎藏龍。
先天高手絕不止他一個，甚至可能還有宗師級別的老怪物坐鎮。
硬闖，無異於以卵擊石。
這事，必須從長計議。
“不急。”
劉勝握住她冰冷的手，沉穩地說道。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有的是時間。”
“你現在要做的，是養好身體。只要我們還活着，就總有報仇的機會。”
他的話，像一股暖流，讓太史飛燕焦躁的心，稍稍平復了一些。
她看着眼前這個男人，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依賴感。
是啊，只要他還陪在自己身邊，一切就都還有希望。
正當她想和劉勝商議一些更具體的計劃時——
“哐啷！哐啷！”
冷宮外，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甲胄碰撞聲和雜亂的腳步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