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林落染知道嶽夫人害怕，怕找回來的女兒再是假的！
當初不得已將女兒寄樣在別人家，是她做得最後悔的事情。
在跟侯爺的爭吵中，她曾不止一次提過見不到女兒的時候，她夜夜捧着女兒嬰孩時的衣服默默流淚。
她寧願用冷漠築起高牆，也不願再嚐一次失去的痛。
林落染看透了她眼底的掙扎，心跟着揪在一起，生疼。
真想沖上去抱一抱母親，告訴她：您的乖女兒還活着。
上一世，母親在衆人的反復勸說下，歷時兩年才勉強接納了林悅慈。
然而，最終她卻慘遭林悅慈與方筱筱的聯手謀害，在數九寒天跌入後花園的池塘，待被撈上岸時，已凍成了冰冷的屍塊。
想起這件事，林落染便不由自主地緊握雙拳，眼中恨意盡顯。
老夫人察覺到異樣，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這般沉不住氣嗎？”
林落染垂下眼眸，迅速收斂心神，低聲應答：“多謝老夫人提點。”
侯爺因嶽夫人的行爲感到掃興，將酒杯重重拍在桌子上，怒斥道：“嶽氏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場合，竟敢甩臉子？我這般做究竟是爲了誰？還不是爲了大家？只有侯府的根基穩固了，你們才能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侯爺莫氣，妾身見姐姐臉色不佳，想必是累了。”方筱筱輕抬玉手，溫柔地撫着侯爺的後背，那嬌滴滴的語氣令人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老夫人一看她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大庭廣衆之下如此這般，真是上不了台面，丟盡侯府的臉：“既然事情已了，我便先回。年齡大了，受不得這般鬧騰。筠芮、染染，你們隨我一起！”
離開鬧哄哄的廳堂，呼吸到新鮮空氣，林落染頓覺身心舒暢。
前往碧園居的途中，經過侯府的後花園，園內有一汪池塘。
連廊蜿蜒至池塘中央，一座八角涼亭矗立其上。涼亭下，一盞紅燈籠散發着微光，隱約可見一抹纖細的身影緊挨着護欄而立。
“是母親！”沈筠芮一眼便認了出來，“祖母，我帶染染去和母親說說話。”
老夫人深知兒媳心中的苦楚，但內心終究偏向兒子。
她嘆了口氣，道：“去吧！你母親性子固執，你好好勸勸她。”
“是，祖母！”沈筠芮恭敬地應允。
兄妹二人並肩走向池塘中央的涼亭，想到這裏正是母親溺亡的地點，林落染周身被濃重的悲傷所籠罩。
沈筠芮抬手在她頭頂輕輕一拍：“染染，你別怨母親。她並非不認你，而是不敢認。”
“當年母親逃過追殺，順利回京後，便想接你回來。但那時侯府正深陷貪墨風波，家人的一舉一動都受到嚴密監視。父親嚴禁母親外出，唯恐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母親曾爲此大鬧，結果後來被父親軟禁了......”
還有些話沈筠芮沒說出來，母親被軟禁三年，解除禁足後再次提出去桑集縣接女兒回來，父親仍舊不許。
爲了打消母親的執念，父親甚至編出女兒已經離世的謊話。
母親痛苦無比，瘋瘋癲癲了五年，直到父親再次告知母親女兒還活着，他帶她去接女兒回來，母親才恢復正常。
“二哥，你別說了，我都知道。”林落染笑了笑。
“要是一會兒母親說了什麼重話，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二哥，我又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你放心，我會努力讓母親接受我的。”
......
兄妹倆的對話聲傳入嶽夫人的耳中，她緩緩轉過身，目光冷厲地注視着林落染。
林落染嘴角掛着微笑，遠遠地站着，並未靠近嶽夫人。
“母親，夜深了，池塘邊陰冷，當心着涼。”沈筠芮從丫鬟手中接過披風披到嶽夫人身上。
“筠芮，你能十成十確認她就是你妹妹嗎？”嶽夫人看着沈筠芮，手指卻指着林落染，因爲情緒太過激動，微微打顫。
沈筠芮雙手搭在她肩膀上，輕聲安慰：“母親，您冷靜一下。”
“冷靜？我如何冷靜？一個又一個，到底哪個才是真的？還是說你妹妹其實…其實早就…早就沒了......”話說出來，嶽夫人已經泣不成聲。
沈筠芮擁着她，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慰：“妹妹沒有死。我把她找回來了。您相信我，染染就是我妹妹。”
“連你也騙我？”嶽夫人並沒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質疑沈筠芮，甚至推開了他。
“我沒有騙你！”沈筠芮解釋，換來的卻是嶽夫人更加猛烈的推搡，他一步步後退，直到撞到林落染。
“你們走！我不想看見你們！”嶽夫人淒厲地喊。
“母親......”沈筠芮沒有辦法了。
林落染上前一步，站在嶽夫人面前：“你這般鬧騰，除了讓自己更難受，還有何用？”
嶽夫人似是沒想到她會這樣說話，一時間愣住。
林落染繼續說：“你不信我是你女兒我不怨你，畢竟我對你也沒有什麼印象，你這般折騰自己影響不了我半分。”
“侯爺雖說功利，但比你聰明。他爲何讓我住青蓮居？有點腦子的人都看得出誰是真的。”
“當然，我並不是讓你現在就認我。母愛缺失了十六年，我已經習慣了......”
“染染，你別這麼說。”沈筠芮打斷了林落染，想到母親和妹妹的遭遇，他鼻子酸酸的。
“二哥，我說的是事實。這麼多年我從未感受過母愛，也不期待！”林落染眼角淚水滑落。
奇怪，本來是想喚醒母親，怎麼自己先哭了？
討厭！
她抬起衣袖，胡亂將眼淚抹掉。
轉身跑開。
“染染，你對侯府不熟悉，不要亂跑！”沈筠芮着急，但母親狀態不好，他也不能離開。
“母親，我真沒騙您！染染這些年過得可憐，本以爲回府能有好日子過。哪知父親一心想着利用她攀附齊王，您又冷言相向。那冒牌貨都有兄長和方姨娘撐腰，大家都等着看染染笑話呢！”
“您清醒一點好不好？我們不能再讓染染受傷害！”
......
沈筠芮一句接着一句說，嶽夫人漸漸冷靜，冰凍的心開始回暖。
她抓住沈筠芮的手：“你快跟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林家人對你妹妹不好嗎？那八年，我年年讓人送銀票，他們怎麼可能虧待你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