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車疾馳在深夜無人的路上。
孟京珩全程沒有掛斷電話，聽着那邊的小破孩自我安慰。
“爸爸，已經過去很久啦，你到哪裏了呀？熹寶很乖嗷，一直捂着媽媽流血的位置，沒有動媽媽，很乖，很乖的。”
不知怎麼，他無端端想起了照片上那張和季時映相似的臉，此時蹲在媽媽身邊，可憐又彷徨。
孟京珩到底是狠不下心了：“爸爸知道熹寶很乖。”
魏晁詫異，沒敢吭聲。
孟京珩捂着麥克風，又跟魏晁說：“再開快一點。”
“哥，已經很快了。”
而且他們還在第一時間報備了交通管制，全程綠燈通行。
孟京珩望着窗外，明明救護車已經去了，他還是想，快一點，再快一步。
“爸爸，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媽媽剛剛在浴缸裏給我切水果呢。嘿嘿，我才不會吃呢，我又不笨，那是洗澡水洗過的水果。”
“砰——”
孟京珩和救護車幾乎是同一時間趕到。
踹開大門，來到衛生間。
滿缸的水，冰冷的刀，暈倒的她，滿地的血，可憐的娃。
孟京珩雙眸刺痛，心髒驟然發緊，也慶幸自己信了小孩的話。
季時映啊，這就是你想要給我的答案？
守在媽媽身邊，一直忍住沒哭的熹寶，在人群裏找到爸爸的臉，沖過去撲在他腿上，嗷嗷大哭：“爸爸！！”
孟京珩下意識抓住小孩，輕聲哄道：“不哭不哭，沒事了。”
原來，這就是季時映的小翻版。
手軟，身體也軟，就連哭起來也是那麼的軟糯可憐，軟得他根本不敢用力，生怕抓疼了她。
就像他第一次握住季時映的手，不敢用力。
原本冷硬的心髒如同一個氣球，被小孩兒的手輕輕“啵”的一下，戳破了。
醫護人員將季時映往救護車上轉移。
電梯裏，懷中的小孩哭得開始打嗝，淚水浸溼了襯衣，一抽一抽的，看起來十分難受。
醫護人員禮貌提醒：“先生，可以試着拍打孩子的背部。”
孟京珩頓了頓，手輕輕拍着，直到她不再打嗝。
她太像她媽媽了，連頭發也是，毛茸茸的卷發萌到爆炸。
此刻被汗水浸溼，雜亂貼在額上，孟京珩抬手，擦掉稚嫩臉上的眼淚，拂開碎發，擦汗。
熹寶淚眼汪汪抬頭，那雙和季時映一模一樣的懵懂眼睛，彎了彎，而後，在他臉頰上吻了吻：“爸爸，你終於回來了。我和媽媽，很想，很想你。”
孟京珩微怔。
心口有點癢，像是嫉妒在啃噬。
-
季時映醒來，聽到的第一句話——
“爸爸！”
“小孩，我不是你爸爸。”
“那你怎麼跟我爸爸長得一模一樣？”
孟京珩：我哪知道！！！
他用力深吸一口氣：“那你爸爸是誰？”
熹寶撲在他懷裏撒嬌：“是你呀爸爸，我知道你和我躲貓貓呢，我才不會上當。”
季時映抱有一絲希望地轉轉眼珠子，再轉轉，恨不得哀嚎罵天，心如死灰。
她受了這麼大的委屈，竟然沒有回到現世界，原主也沒有出現！
該死的！
天殺的！
最關鍵的是，孟京珩怎麼在這裏！！
她還是裝睡吧，繼續睡吧，睡着了就好了。
孟京珩瞟了一眼病床上眼皮微顫的女人。
把孩子交給陪護：“你們先出去。”
見熹寶眼巴巴不解地望着自己。
他煩躁又耐心地嘆了一口氣：“我和你媽媽有話要說。”
“嗷好的，爸爸，那等下吃什麼？我想吃火鍋。”
“再說。”
“嗷～我知道爸爸想和媽媽過二人世界啦，我們走吧！”
這小破孩。
門合上，屋裏安靜下來。
孟京珩視線緊咬着病床上的人：“別裝了，自殺的時候不是挺有能耐的麼。”
季時映膽戰心驚睜開眼，惱羞成怒反駁：“我才沒有自殺。”
“對，沒有自殺，那拿刀幹什麼？放水把浴缸洗幹淨燉湯嗎？人家洗澡，你在衛生間切菜煮飯？”
“……”
季時映咬牙切齒：“這是個意外！意外！”
“意外，呵？”孟京珩根本就不信。
“季時映，你對誰都是這麼不負責任的嗎？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完全不顧旁人的感受！既然你生了她，那就有義務養大她。”
季時映覺得他應該還想說“你憑什麼這樣戲弄我，拍拍屁股回頭說愛我，扭頭讓我喜當爹，說給我答案結果轉身自殺”。
“……對不起。”季時映滑跪得很快，“但自殺真是個意外，孩子才這麼小，我怎麼可能會自殺。”
孟京珩靜靜地盯着她，眼眸平靜，行，他暫且相信。
“所以，孩子的父親是誰？”
季時映小心翼翼窺他的神色，深刻體會到了什麼是大義：爲了孩子，你忍忍吧。
因爲熹寶是帶着記憶過來的，她記得孟京珩，知道誰是她爸爸！！
“如果，如果，我說孩子是你的，四年前那晚我們喝醉了…呃…我把你給睡了…只是你不記得了……”
孟京珩微微挑眉，冰冷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季時映。
季時映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裏了，明知他不信，明知他質疑。
硬着頭皮也要演戲，憋得耳尖雙頰泛紅，聲如蚊蚋：“那晚，我說我不要，是你硬拽着我不放，喚、喚我寶貝，誇我…”
她編不下去了，清晰地感面頰如一團火燎過，這輩子，就沒說過這麼大尺度的話。
孟京珩語調有一種耐人尋味，“這就是你絞盡腦汁給我的答案？”
早演晚演都得演，季時映用力點頭：“嗯！”
孟京珩俯身過去，手溫柔撫摸她的臉頰，像是在說什麼情話：“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我是處。”
聲色沙啞，但理也直，氣也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