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殺神大人,殺神大人。”

這時,先前那兩名戰神終於氣喘如牛地趕到。

他們的腳步踉蹌得如同被狂風撕扯過的稻草人,每一步都沉重地踏在地板上,發出 “咚咚咚” 仿佛要將木地板踏穿的悶響。

他們的特制作戰服早已被淋漓的汗水徹底浸透,像一層深色的、溼漉漉的黏膜緊緊黏貼在背上,將虯結緊繃的肌肉線條勒得棱角畢露,宛如雕塑。

臉上布滿了黃豆般滾落的汗珠,沿着剛毅的下頜線不斷滴落,“嗒嗒嗒” 地砸在光潔的地板上,暈開一小片片迅速擴大的深色水漬。

甫一踏入這如同修羅地獄般的客廳 ——

那一地碎屍散發出的、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如同粘稠的、帶着鐵鏽和腐甜氣息的血浪般撲面而來。

混雜着腦漿特有的甜腥與血液濃重的鐵鏽味,瞬間灌滿鼻腔,嗆得人鼻腔黏膜刺痛,喉嚨裏像被強行塞入了一團浸透了陳醋的棉絮,酸澀欲嘔。

眼前的慘烈景象更是觸目驚心到了極致 ——

斷裂的肢體、破碎的內髒如同垃圾般隨意拋灑。

花白粘稠的腦漿如同潑墨般濺射在米白色的牆紙上,與暗紅發黑、已經半凝固的粘稠血跡交織、流淌,構成一幅扭曲、猙獰的地獄圖景。

連空氣都變得粘稠滯重,裹挾着化不開的、令人作嘔的濃烈血腥氣。

饒是像他們兩人這般在屍山血海中滾過、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鐵血硬漢,目睹此景也不禁齊齊倒抽一口刺骨的涼氣。

胃裏如同被塞進了一只瘋狂蹦躂的活兔,翻江倒海。

酸水不受控制地直沖喉嚨口。

看得瞳孔劇烈收縮、震顫。

下意識地死死攥緊了拳頭,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捏得慘白如骨,才勉強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形。

兩人的瞳孔驟然收縮成兩顆驚懼的黑豆。

如同被無形的、冰冷的鐵鉗死死攥緊。

目光死死釘在客廳中央那道浴血而立、如同魔神般的身影上。

張問天那殺伐決斷的狠辣手段,徹底震懾住了他們的靈魂。

一股源自骨髓深處的、冰寒刺骨的寒意瞬間沿着脊椎骨瘋狂竄起,閃電般蔓延至四肢百骸,讓他們感覺連血液都要凍結,每一次呼吸都帶着無法抑制的、細微的顫音。

眼底深處無法抑制地閃過深深的、源自本能的恐懼。那是對絕對毀滅力量的匍匐敬畏,更是對 “殺神” 暴怒時六親不認的本能瑟縮 —— 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位爺一旦動了真怒,是連自己人都照斬不誤的。

他們心知肚明,後背早已被冰冷的冷汗徹底浸透,黏膩溼冷的觸感讓沉重的作戰服如同吸飽了水的海綿,死死壓在肩頭:

今日若是張問天的家人真的出事…… 恐怕他二人的結局,也必將與地上這些冰冷的碎屍一般無二,甚至…… 更加淒慘。

畢竟,他們是直接負責接應的人。

縱然有十顆腦袋,也不夠平息這位殺神的滔天之怒。

甚至…… 就連他們的頂頭上司,那位權傾大夏、站在權力金字塔頂端的戰部總長葉擎天,一旦觸怒了眼前這位殺神,都極有可能會被他毫不猶豫地當場斬殺,連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殺神之怒,從不論身份高低,只問血債血償。

在聽到二人那帶着恐懼的呼喊之後,張問天如若未聞。

仿佛雙耳被無形的屏障徹底隔絕,周遭的一切聲響都化作了模糊不清、毫無意義的嗡鳴背景音。

他根本沒有理會他們,甚至連眼角的餘光都未曾掃過去一絲一毫。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如同被無形的磁石牢牢吸附,盡數集中在妹妹那氣若遊絲的身軀之上。

幾乎是本能地俯下身去。

屏住了呼吸。

胸腔裏的氣流仿佛瞬間凝固,生怕一絲微弱的氣息擾動,都會驚散妹妹那縷搖搖欲墜的生命之火。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兩根手指,指尖顫抖得如同狂風暴雨中即將折斷的枯葉。

顫巍巍地、帶着萬鈞的沉重,極其緩慢地探向張詩雨那毫無血色的鼻端。

指尖輕觸到她冰涼刺骨的皮膚,那蝕骨的寒意讓他心髒驟然一緊,如同被一只來自九幽的冰冷鬼手死死攥住。

然而,隨着他指尖的細致探查和感知的深入,他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如同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寒霜。

眉頭死死擰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 “川” 字,仿佛能生生夾碎堅硬的磐石。

額角暴凸的青筋更是繃緊得如同即將斷裂的弓弦。

越是查看,他就越是心驚膽裂。

妹妹的脈搏微弱得如同狂風暴雨中殘燭的火苗,每一次微弱的搏動都像是在萬丈深淵的鋼絲上掙扎,隨時可能徹底熄滅。

心中的滔天憤怒如同被徹底點燃的滅世火山。

滾燙的熔岩在胸腔裏瘋狂翻滾、沖撞。

帶着毀天滅地的狂暴力量,幾乎要沖破胸膛的束縛。

那幾乎要凝成實質的冰冷殺意如同萬載玄冰般愈發酷寒。

讓周遭的空氣都仿佛凝結出了細密的霜花。

連光線都透着一股死寂的冰藍。

但同時,一股鑽心蝕骨、足以撕裂靈魂的愧疚和自責也如同億萬根毒針,更加猛烈地刺入心髒。

密密麻麻地扎在心髒最柔軟處。每一次心跳都帶來千刀萬剮般的劇痛。疼得他幾乎要蜷縮成一團,發出無聲的哀嚎。

劇烈的情緒沖擊下,兩行滾燙的、混雜着血絲的血淚,再次不受控制地從他那赤紅如血、幾欲爆裂的眼眶中洶涌噴出。

如同血色的溪流,順着棱角分明的臉頰奔流滑落,重重滴在張詩雨那只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背上。

如同兩朵淒豔、絕望的血淚之花,在冰冷的肌膚上緩緩暈開、擴散……

他緊握的拳頭指節因極致的用力而呈現出死寂的慘白。

甚至因爲力量過於狂暴而劇烈地微微顫抖着,指骨關節間發出細微而清晰的 “咯咯咯” 摩擦聲,如同骨骼在悲鳴。

就連他整個雄壯的身軀,都因爲這極致的痛苦和焚天的憤怒而無法抑制地劇烈顫抖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這狂暴的情緒徹底撕裂、崩解。

此刻的張詩雨,生命之火微弱得如同狂風中的殘燭,燈芯在狂暴的氣流中瘋狂搖曳、明滅不定,仿佛隨時會被徹底吹熄,虛弱到了油盡燈枯的極致。

她全憑着一口不屈到近乎執拗的意志在死死吊着性命。

那意志裏,是對哥哥日日夜夜、刻骨銘心的期盼。

是對父母安危撕心裂肺的牽掛。

如同一根堅韌到極致的無形絲線,死死拴住了她那即將飄散的魂魄。

而她全身上下,布滿了觸目驚心、新舊交疊的傷痕:

纖細的手臂上青紫交加、腫脹變形,如同被反復踐踏蹂躪的調色板,布滿了清晰可見、帶着泥污的鞋印和猙獰的拳痕。

原本清秀的臉頰此刻高高腫起,如同塞進了發酵的面團,嘴角凝結的血跡早已幹涸發黑,形成了硬痂。

單薄破爛的衣衫下,能清晰地看到肋骨的輪廓,根根分明、脆弱得如同琉璃,仿佛輕輕一碰便會徹底碎裂成齏粉。

初步看去,她最起碼承受了幾十記重拳,十幾記狠踹。

每一擊都蘊含着足以讓壯漢斃命的恐怖力道。絕非她這樣一個弱質女子所能承受。

可她卻憑借着一股超越常理、難以想象的韌勁,硬生生地堅持到了此刻。

只爲等到哥哥歸來。

那股韌勁兒,比最堅硬的磐石還要頑固。

這份執念,比千錘百煉的精鋼更堅硬。

比萬載不移的磐石更頑固。

如同深埋地底、死死抓住最後一絲岩縫的古鬆根系。

然而,這還不是張問天最憤怒的根源。

當他強行壓下焚心的怒火,調動起浩瀚精純的內息,更深層、更細致地探查妹妹身體內部狀況時 ——

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絕望的寒意瞬間凍結了他全身的血液。

讓他如墜萬年冰窟。連靈魂都仿佛被凍僵。

他清晰地 “看” 到 —— 張詩雨體內那些陳年累積的舊傷,情況比表面看到的更加觸目驚心。

那些舊傷如同一條條盤踞在經脈骨骼深處的毒蛇。

死死啃噬着她的生命本源。早已深入骨髓,與她的生命融爲一體。

更可怕的是,每一次舊傷都未能得到絲毫恢復,新的、更加暴烈的傷痕便已如同跗骨之蛆般疊加其上。

新舊交錯,層層疊疊,如同樹木扭曲的年輪般,記錄着一次又一次非人的折磨。

這導致她的身體機能早已千瘡百孔,如同勉強維系、布滿了蛛網般裂痕的琉璃器皿。

脆弱到了極致。

任何一絲輕微的擾動都可能讓她徹底崩碎、消散。

“啊 ——”

張問天再也無法抑制胸腔中那足以撕裂靈魂的劇痛,仰天發出一聲淒厲得如同瀕死孤狼般的、撕心裂肺的慘嚎。

聲音裏裹挾着濃重的血沫子,聽得人頭皮發麻、肝膽俱裂。

這聲嚎叫裏,飽含着焚天的憤怒。

刻骨的痛苦。

無邊的愧疚。

以及…… 深入骨髓的絕望。

在空曠、彌漫着血腥的客廳裏瘋狂回蕩、撞擊。

震得牆壁嗡嗡作響。連窗玻璃都在劇烈震顫。

滾燙的淚水混雜着猩紅的血絲,如同決堤的洪流,止不住地奔涌而下。瞬間浸透了他胸前早已被血污沾染的衣襟,暈開一片片更大、更深的絕望痕跡。

他哽咽着,聲音破碎不堪,如同被砂紙反復摩擦的破鑼:

“詩雨…… 是哥的錯…… 這一切都是哥的錯…… 是哥沒有保護好你…… 是哥對不起你啊…… 對不起……”

他一邊痛苦地、語無倫次地呼喊着,一邊毫不猶豫地將自身那磅礴浩瀚、精純至極的內息,如同不要本錢般源源不斷地、小心翼翼地輸送過去。

如同涓涓的生命甘泉,試圖滋養妹妹那如同荒漠般幹涸、殘破不堪的身軀。

輸送過程中,他精神高度集中,如履薄冰,生怕一絲力道用錯,就會徹底震散妹妹那縷微弱的氣息。

那內息溫和而強大,如同最精密的修復能量,在她瀕臨崩潰的經脈中極其緩慢、小心翼翼地流轉,如同無數雙最溫柔的手,試圖彌合那些致命的裂痕,強行維系住那微若遊絲的生命之火。

但殘酷的現實是 ——

哪怕是以他如此浩瀚如海的力量,傾盡全力之下,也僅僅只能勉強將張詩雨體表那些新添的、相對 “新鮮” 的創傷給暫時壓制下去。

如同給一座即將徹底崩塌的危樓,強行打入幾根脆弱的支柱,暫時穩住搖搖欲墜的框架,以求保住她一線生機。

至於她體內那些如同附骨之疽、早已深入本源、盤根錯節的陳年舊傷…… 它們頑固到了極點。

如同蝕刻在生命基石上的毒瘤。哪怕是以他這身通天徹地的力量,此刻竟也顯得力有不逮。

根本無法將其根除。只能眼睜睜看着這些毒瘤,如同貪婪的饕餮,繼續緩慢而堅定地蠶食着她所剩無幾的生機。

這個冰冷殘酷的認知,讓他心如刀絞。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卻也如同一道驚雷,瞬間劈開了他混亂的思緒,讓他做出了不容置疑的決斷。眼底深處閃過一絲狠厲到極致的寒芒。

下一秒。

他猛地掏出那部屏幕布滿蛛網般裂紋的手機。

手機在他因憤怒和悲痛而劇烈顫抖的手指下,更顯得脆弱不堪,仿佛輕輕一碰就會徹底散架。

他指尖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源自靈魂深處的顫抖,極其精準地撥通了一個絕對保密、只有寥寥數人知曉的神秘號碼。

那號碼在通訊錄裏沒有任何備注,只有一串復雜得如同天書般的數字組合,如同開啓禁忌之門的密鑰。

電話幾乎在撥出的瞬間就被接通。

張問天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沒有任何寒暄。

他的聲音如同從九幽冰窟最深處淬煉出的寒冰利刃。

帶着凍結靈魂的威壓和不容置疑的絕對命令。

每一個字都如同裹挾着萬鈞雷霆的冰錐,狠狠砸向聽筒,仿佛要將無形的電波都徹底凍裂:

“現在立刻馬上出發,在一個小時之內,必須趕到京海市。”

“遲一秒 —— 後果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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