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晨光裏的營地飄着冷霜,鐵柱扛着影喉屍體往外走時,獸爪刮過凍土的刺啦聲驚飛了幾只寒鴉。

疤臉張正蹲在篝火旁啃硬餅,油星子沾在臉上那道從眉骨貫到下頜的傷疤上,見這場景猛地跳起來,硬餅“啪”地砸在地上。

“林小子!”他踉蹌着沖過來,粗糙的手掌揪住林修衣領,指節因用力泛白,“你當魔淵那些畜牲是看雜耍的?

把影喉屍首晾在外面,血腥味能飄出十裏地!“

林修任他扯着,目光掃過疤臉張顫抖的喉結——這男人昨夜替傷兵裹傷時,手穩得像鐵鉗,此刻卻因恐懼連呼吸都帶着顫音。

他抬手按住疤臉張手腕,觸感粗糙得像砂紙:“張頭,您殺了十年魔物,可曾見過哪只魔怪會爲同伴收屍?”

疤臉張的手頓住,傷疤在晨光裏泛着青。

“它們聞見同類的血,第一反應不是搶食,是......”林修垂眸看向自己腕間的黑紋,那紋路正隨着說話的節奏微微蠕動,“是怕。

怕這裏有更厲害的獵手,怕自己會落得同樣下場。“

疤臉張鬆開手後退半步,喉結滾動兩下,突然彎腰撿起地上的硬餅,拍了拍土塞進嘴裏:“瘋了......老子跟你瘋。”他轉身時棉襖下擺帶起一陣風,吹得影喉屍體上的獸毛簌簌抖動。

林修蹲回篝火旁,從懷裏摸出個粗陶小罐。

罐裏裝着暗綠色的油膏,混着魔核研磨的碎屑與燒過的香灰,湊近能聞見腐木與鐵鏽交纏的腥氣。

他捏起影喉的一只前爪,爪尖還沾着昨夜戰鬥時崩裂的血肉,在油膏裏浸了浸,又用布條仔細裹住。

“灰瞳女禱詞第三句。”他低聲念着,聲音輕得像蟲鳴,“‘痛是根,扎進地脈,開出更毒的花’。”這不是通靈術——老驢說過,引魔的術法早被天雷劈成了灰。

他要的是讓土地記住這股怨氣,像在魔淵崽子們的嗅覺裏釘顆釘子:這裏有更凶的煞星,這裏的恐懼比你們身上的更濃。

營外傳來鐵柱的吆喝:“張頭!屍首擱在老槐樹下了!”

林修站起身,腕間黑紋已爬至手肘。

他解下腰間的短刀別在靴筒裏,餘光瞥見不遠處的廢棄馬廄——頂棚的稻草動了動,露出半截泛白的弓弦。

是夜鶯。

這姑娘總愛把弓弦擦得發亮,林修在昨夜巡邏時就注意到了。

她此刻該在帳篷裏補覺,卻選了馬廄頂棚的位置,既能俯瞰營地,又能借着斷牆陰影隱藏身形。

弓在她懷裏繃得筆直,指節因用力泛着青白,發梢沾着草屑,顯然是剛從草堆裏鑽出來。

他沒回頭,只順着她的視線走向營地外。

老槐樹下,影喉的屍體攤成個“大”字,血漬在凍土上凍成暗褐色的冰花。

林修在屍體旁坐下,背對着馬廄,閉眼時卻能清晰感知到棚頂那道灼熱的視線——像根細針,扎在他後頸。

“系統。”他在心裏默念,魔鏡的虛影在眼前浮現,鏡面裂痕比昨夜更長了些,“情緒回響的釋放頻率。”

【檢測宿主需求:當前可釋放「怨懼」情緒殘量37%。

建議以0.5%/分鍾速率擴散,模擬自然怨念揮發。】

林修喉結動了動。

他能感覺到那些情緒在血管裏流動,像喝了口滾油,從心髒燒到指尖。

那是影喉臨死前的不甘,是昨夜傷兵們攥着他衣角時的絕望,是鐵柱替他擋刀時濺在臉上的血——此刻他要把這些情緒像腐肉散腥氣般撒出去,撒向魔淵那邊的荒原。

“來啊......”他望着被風吹得搖晃的槐樹枝,嘴角扯出極淡的笑,“越多越好......讓我看看,恐懼能傳多遠。”

醜時的風裹着沙粒打在臉上,像有人用細石子砸。

林修的睫毛沾了層霜,卻突然睜開眼——瞳孔邊緣泛起赤紅色,中間仍是黑的,像被血浸過的墨玉。

三團黑影從北邊的荒草裏鑽出來。

低階魔犬,皮毛灰黑,脖頸處還留着影喉族群特有的環狀斑紋。

它們沒像尋常魔物那樣撲向屍體,反而在五步外停下,前爪伏地,喉間發出低沉的嗚咽。

三只魔犬首尾相連圍成圈,鼻尖對着鼻尖,每聲低吼都像敲在銅鑼上,震得林修耳膜發疼。

“是在......共鳴?”他想起典籍裏的記載——某些低階魔物會通過聲波傳遞危險信號。

可下一刻,他聞到了更濃的腥氣,不是來自屍體,而是魔犬們眼窩裏翻涌的紅霧。

那是恐懼。

林修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黑紋瞬間爬滿整條手臂。

他任由記憶翻涌:母親被魔霧裹住時,指尖還攥着他的小褂;父親舉着斷刀撲向魔將時,後背插着三支骨箭;還有昨夜影喉的獠牙刺進他左肩時,那聲帶着不甘的嘶吼。

“去。”他在心裏說。

恐懼像滴墨掉進清水,從他心口擴散開來。

黑霧凝成的漣漪掠過地面,掃過魔犬的爪尖、腹部、脖頸——最後鑽進它們的耳朵。

最左邊的魔犬突然渾身發抖,前爪在地上抓出深溝;中間那只開始轉圈,尾巴夾得死緊;右邊的則仰頭嚎叫,聲音裏帶着哭腔。

林修站起身,黑紋已爬上他的脖頸。

他望着三只魔犬,突然笑了:“怕得越狠......”

風卷着他的話音刮向荒原,三只魔犬同時僵住。

它們的瞳孔驟然縮成針尖,彼此對視時,三只魔犬的瞳孔裏,猩紅霧氣突然翻涌成漩渦。

最左邊那只喉間的嗚咽驟然拔高,像被燒紅的鐵籤子戳穿了聲帶——它盯着右邊同伴脖頸處的環狀斑紋,獠牙突然暴長三寸,在月光下泛着青黑的光。

“咔!”

利齒穿透血肉的悶響驚得林修眉峰一跳。

右邊魔犬的喉嚨被撕開半掌寬的血口,溫熱的血濺在左邊那只的鼻尖,卻讓施暴者的眼睛更紅了。

它前爪死死按住同伴掙扎的軀體,每撕咬一下,喉嚨裏就發出類似孩童啼哭的尖嘯——那是恐懼具象化的聲音,林修聽得清楚,系統界面上的情緒值正在瘋狂跳動。

中間那只魔犬突然開始轉圈,速度越來越快,尾巴夾得幾乎貼在肚皮上。

它的後爪猛地勾住自己的左前腿,犬齒深深嵌進腿骨,鮮血順着皮毛滴在凍土裏,綻開的血珠很快凝成暗紅的冰粒。

林修看見它眼白上爬滿血絲,原本渾濁的眼珠此刻卻清明得可怕——那是被恐懼逼瘋前的最後清醒。

第三只魔犬最機敏,在同伴開始撕咬的瞬間就弓起脊背,灰黑皮毛炸成刺球。

它剛要往荒草裏竄,林修的手腕突然一抖——影喉的骨爪裹着暗綠油膏破空而來,“噗”地釘進它腳邊的凍土。

骨爪上的油膏被震得飛濺,幾滴濺在魔犬的前爪上,立刻冒起滋滋白煙。

“嗷——”魔犬發出比之前更淒厲的慘叫,前爪瘋狂刨地想要掙脫,卻越掙扎越深。

林修緩步上前,黑紋已經爬滿半邊臉頰,在月光下泛着金屬般的冷光。

他蹲下身,指尖幾乎要碰到魔犬的鼻尖:“你們怕同類發瘋......”他的聲音像浸了冰碴的絲線,“可更怕,自己也瘋。”

魔犬的瞳孔驟然擴散成漆黑的洞。

林修能感覺到它的恐懼在空氣中凝結成實質,像無數根細針扎在他的皮膚上。

他抬起右手,掌心的黑紋突然扭曲成漩渦狀,系統提示音在腦海裏炸響:【情緒黑洞(初級)激活,當前可吸收半徑3米內負面情緒】。

漩渦開始旋轉,魔犬的哀鳴、瀕死同伴的抽搐、甚至遠處篝火的噼啪聲,都被卷進這團黑霧裏。

林修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那是情緒能量在血管裏橫沖直撞的感覺——母親臨死前攥着他小褂的溫度,父親斷刀上的血鏽味,影喉獠牙刺進左肩時的劇痛,此刻都化作滾燙的能量,順着黑紋往心髒涌。

【恐懼值+25】

【恐懼值+20】

【憤怒值+18】

系統界面在眼前閃過,同步率的數字從27%跳到31%。

林修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這是他第一次清晰感知到情緒的“形狀”——它們不是虛無的,是有重量、有顏色的,像被揉皺的紅綢,黏在魔物的魂魄上。

他伸手接住一滴從魔犬眼角滑落的血淚,放在鼻端輕嗅,那是鐵鏽混着腐葉的腥氣,和他腕間黑紋的味道一模一樣。

“修哥!”鐵柱的吆喝從營地方向傳來,“張頭讓我來叫你——”

話音未落,鐵柱的腳步突然頓住。

他望着三具血肉模糊的魔犬屍體,喉結滾動兩下,手裏的火把差點掉在地上。

林修轉頭看他,發現這小子的瞳孔也在微微發顫——不是恐懼,是震撼。

鐵柱跟着他殺了七次魔物,第一次見這種“不沾血的殺法”。

“去告訴張頭。”林修用靴尖踢了踢地上的骨爪,“把影喉屍體上的油膏全刮下來,分給巡夜的兄弟。”他站起身,黑紋正緩緩從臉上褪去,“告訴他們,抹在刀刃上,抹在箭簇上,抹在......”他的目光掃過營地邊緣的廢棄馬廄,“抹在能讓魔物看見的地方。”

馬廄頂棚的稻草輕微晃動。

夜鶯的弓弦繃得更緊了,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她看着林修轉身時的側影,突然想起昨夜他替傷兵包扎時的模樣——那雙手按住潰爛的傷口時穩得像山,此刻卻能讓魔物自己撕碎同伴。

她搭在箭尾的手指微微發抖,箭頭始終對準林修的後心,卻遲遲沒有扣動扳機。

“邪術士......”她聽見自己喉嚨裏發出沙啞的呢喃,“可邪術士不會給傷兵喂藥,不會把最後半塊硬餅分給小崽子。”風卷着血腥味鑽進她的鼻腔,她突然想起師傅說過的話:“最危險的魔,是長得像人的。”可如果這個“人”,用魔的方式撕開了一條生路呢?

林修回到營地時,疤臉張正蹲在篝火旁撥弄炭灰。

火星濺起來,落在他臉上的傷疤上,像要把那道青灰色的痕跡燒穿。

他抬頭看林修,目光掃過對方臂上未褪盡的黑紋,又落在他沾血的靴底——那裏還粘着半片魔犬的碎肉。

“你......”疤臉張的聲音啞得像砂紙摩擦,“昨夜說的‘種恐懼’,是真能種?”

林修蹲下來,從懷裏摸出個布包。

布包裏是三枚指甲蓋大小的魔核,在火光下泛着幽藍的光:“張頭殺了十年魔物,可曾見過魔核發藍?”他捏起一枚,放在手心裏,“這是恐懼凝的核。

它們怕得越狠,核裏的能量越純。“

疤臉張盯着那枚魔核,喉結動了動。

他突然抓起火鉗,夾起塊燒紅的炭,“滋啦”一聲按在自己手背上。

焦肉味騰起的瞬間,林修看見他眼裏閃過痛意,卻更亮了:“老子信你。”他甩了甩冒煙的手背,“從今夜起,巡夜聽你安排。”

林修抬頭,看見夜鶯正從馬廄頂棚下來。

她的弓弦鬆鬆垮垮搭在肩上,發梢還沾着草屑,卻直勾勾盯着他,像要把他的骨頭都看透。

他沖她點點頭,她卻別過臉去,腳步頓了頓,最終走向傷兵帳篷——那裏傳來小崽子的哭聲,她抱過孩子的動作輕得像捧水。

後半夜的風突然停了。

營外的荒草不再沙沙作響,連寒鴉的叫聲都消失得幹幹淨淨。

林修躺在草堆上,望着頭頂的星空。

系統界面浮現在眼前,【同步率:31%】的字樣格外醒目,旁邊的【恐懼之潮(初級)】兌換圖標正在微微發亮。

他摸了摸腕間的黑紋,那紋路此刻像睡着了,溫溫的,像塊貼在皮膚上的暖玉。

“影喉說‘你們都該死’......”他對着星空低語,“可死的,從來都是最恨的人。”

三日後的清晨,鐵柱扛着空箭筒回來時,臉上的表情比見了鬼還僵:“修哥,北邊十裏地連只魔鼠都沒見着。”他撓了撓頭,“往常這時候,早該有魔狼群在營外轉悠了。”

林修蹲在篝火旁,看着鍋裏沸騰的野菜湯。

水蒸氣模糊了他的眉眼,卻掩不住眼底的暗潮。

他舀起一勺湯,吹了吹,遞給旁邊的小崽子:“安靜不好麼?”

“好是好......”疤臉張搓着手裏的短刀,刀面映出他緊繃的臉,“可太安靜了,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他突然頓住,抬頭望向北方——那裏的天空藍得反常,連片雲都沒有。

營外的風又起了,這次帶着股奇異的甜腥。

林修嗅了嗅,目光落在自己腕間的黑紋上。

那些紋路正在微微蠕動,像在回應某種遙遠的召喚。

他放下湯勺,指節捏得發白——他知道,這反常的平靜,不過是風暴前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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