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行至橫跨靜河的白玉橋。
沈聽瀾端坐在高頭大馬上，一身大紅喜服。
就在隊伍行至橋中央時，前方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人群驚呼着往橋邊涌去，隱約聽見有人喊：“有人跳河了！”
沈聽瀾下意識抬頭望去，只見一道身影從橋欄邊一躍而下，像一片枯葉般墜入河水。
他心頭莫名一緊——那身影竟有幾分說不出的熟悉感。
他幾乎是立刻勒緊了繮繩。
一種沒由來的心慌攫住了他，驅使他想立刻下馬去看個究竟。
“聽瀾？”
一旁的花轎簾子被掀開，林芷柔探出半張臉，妝容精致。
“前面是怎麼回事？聽着怪嚇人的。”
她聲音柔柔的。
“今日是我們大婚的日子，見了這些不幹淨的事，總歸不吉利。”
“吉時快到了，父親和賓客們都在府裏等着呢。”
她的話像一根針，輕輕扎破了沈聽瀾瞬間的沖動。
他握着繮繩的手緊了緊，目光再次投向橋下。
河面已經恢復平靜，只有幾個路人正手忙腳亂地準備打撈。
是啊，今日是他大婚。
他是靖安侯府的小侯爺，萬衆矚目。
爲一個尋短見的陌生人耽誤吉時，落人話柄，實在不值。
況且，那身影……許清玥此刻應該好好待在小院裏，怎麼會來這裏？
定是他看花了眼。
他壓下心頭那點莫名的不安，朝林芷柔點了點頭，語氣恢復了一貫的沉穩：
“已經讓人去處理了，不會誤了時辰。”
說完，他不再看那河面，催動馬匹，引領隊伍繼續前行。
只是那抹墜落的白色影子，卻像烙印般留在了他眼底。
繁瑣的禮儀一直持續到深夜。
洞房內紅燭高燃，沈聽瀾用玉如意挑開林芷柔的紅蓋頭。
她含羞帶怯地抬眼望他，燭光下，那張臉嬌豔動人。
可沈聽瀾看着這張臉，眼前晃動的卻是另一番景象。
許清玥坐在小院窗邊，就着昏暗的油燈，低頭縫補他的衣物，側臉安靜而柔和。
她偶爾抬頭看他一眼，眼裏帶着淺淺的光。
“侯爺？”林芷柔見他失神，輕聲喚道。
沈聽瀾猛地回神，心底涌起一陣強烈的煩躁。
一個心裏裝過別人、還曾淪落風塵的女子，怎配占據他大婚之夜的思緒？
他幾乎是帶着一種懲罰般的意味，將林芷柔拉進懷裏，動作有些重，試圖用眼前的溫香軟玉來掩蓋心底那片不斷擴大空洞。
翌日清晨，沈聽瀾很早就醒了。
看着身旁陌生的新娘，昨夜那點恍惚和煩躁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變成了一種急切。
他必須立刻去見許清玥。
仿佛只有親眼確認她安然無恙地待在小院裏，他心頭那塊石頭才能落地。
他匆匆起身，林芷柔被驚醒，柔聲問：
“侯爺這麼早要去哪兒？”
“有公務。”
他隨口敷衍，語氣有些生硬，甚至顧不上看她一眼，便急着出門。
策馬趕往小院的路上，晨風凜冽，卻吹不散他心頭那股莫名的不安。
他努力說服自己，許清玥除了他身邊無處可去，一定還在那裏等着他。
他還想着或許該帶些新奇的玩意兒去哄哄她。
他不斷告訴自己，不會有事。
那個小院，那個永遠會爲他亮起一盞燈的女人，是他絕不會失去的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