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豆站在戰機旁邊，小手輕輕撫摸着冰涼的機身。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裏面全是好奇和興奮。
“啾啾？”
她轉頭看向顧北辰，小手指着戰機，意思是：這是什麼？
顧北辰蹲下來，讓自己的視線和女兒平齊。
他伸手想摸摸女兒的頭，但手剛抬到一半就停住了。
他不確定女兒會不會接受這個動作。
最後他還是把手放了下來。
“這個叫飛機。”顧北辰指着戰機，聲音很溫柔。
“它可以飛得很高很高，比鳥還高。”
糖豆歪着頭，顯然聽不懂。
但她能感覺到，這個“鐵鳥”很厲害。
她沿着機身慢慢走，小手一直摸着，像是在跟它交流。
走到機翼下方時，她停了下來。
她抬頭看着巨大的機翼，眼睛裏閃着光。
“啾！”
她興奮地叫了一聲，然後開始往機翼上爬。
顧北辰嚇了一跳，趕緊沖過去。
“糖豆！危險！”
但糖豆的動作太快了。
她就像一只靈活的小猴子，幾秒鍾就爬上了機翼。
她站在機翼上，張開雙臂，像是在模仿飛行。
山谷的風吹過來，吹得她身上的獸皮衣服譁譁作響。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她喜歡這種感覺。
就像站在金翼背上飛翔的感覺。
顧北辰站在下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女兒身手敏捷，但看着她站在那麼高的地方，他還是忍不住擔心。
“糖豆，下來好不好？”
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不想嚇到她。
糖豆睜開眼睛，低頭看向他。
她看到顧北辰緊張的樣子，歪了歪頭。
這個人類，爲什麼看起來這麼害怕？
她又不會掉下去。
但看着他那雙紅紅的眼睛，糖豆還是選擇了妥協。
她從機翼上跳下來，動作輕盈得像一片羽毛。
穩穩落地。
顧北辰鬆了一口氣，腿都有點軟。
糖豆落地後，立刻又開始圍着戰機轉。
她對每一個細節都很好奇。
機頭的雷達罩、起落架、尾翼上的紅星標志……
她都要摸一摸，聞一聞。
顧北辰跟在她身後，像個導遊一樣給她介紹。
“這個是雷達，可以看到很遠的東西。”
“這個是起落架，飛機就是靠它起飛和降落的。”
“這個紅星是我們國家的標志……”
他說着說着，聲音就哽咽了。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能這樣陪着女兒。
給她介紹這些東西。
糖豆轉了一圈，最後停在駕駛艙旁邊。
她踮起腳尖，努力往裏面看。
但她太矮了，什麼都看不到。
她着急地“啾啾”叫了兩聲，然後回頭看向顧北辰。
她的意思很明確：我想看裏面。
顧北辰猶豫了。
按規定，戰機駕駛艙是絕對不允許非授權人員進入的。
但……
他看着女兒期待的眼神，心就軟了。
規定什麼的，見鬼去吧。
他走過去，彎腰把糖豆抱起來。
糖豆被突然抱起來，嚇了一跳。
她本能地想掙扎，但聞到顧北辰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她又放鬆了下來。
這個人的懷抱，很溫暖。
就像金翼的羽毛一樣。
顧北辰抱着她走到駕駛艙邊，讓她能看到裏面。
糖豆看到駕駛艙裏密密麻麻的儀表盤和按鈕，眼睛瞬間亮了。
“啾啾啾！”
她興奮地揮舞着小手，恨不得立刻鑽進去。
顧北辰看着她這個樣子，忍不住笑了。
“想進去看看嗎？”
糖豆使勁點頭。
顧北辰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
他把糖豆放進駕駛艙，讓她坐在飛行員的座位上。
糖豆一坐進去，整個人都興奮得不行。
她的小手到處摸，到處碰。
每碰到一個按鈕，她都要“啾”一聲。
顧北辰站在艙外，看着女兒開心的樣子，眼眶又紅了。
他的女兒，第一次坐在戰鬥機裏。
如果將來有一天，她能穿上飛行服，駕駛戰機翱翔天空……
那該多好。
糖豆摸了一會兒，突然安靜了下來。
她坐在座位上，小手握着操縱杆，眼神變得專注。
她在回憶。
回憶剛才那只“鐵鳥”在空中飛行的樣子。
它是怎麼轉彎的，怎麼爬升的，怎麼俯沖的……
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然後她開始模仿。
她推動操縱杆，嘴裏發出“嗡嗡”的聲音，像是在模擬引擎的轟鳴。
她的身體跟着操縱杆的動作傾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世界裏。
顧北辰看着這一幕，整個人愣住了。
女兒的動作……
雖然稚嫩，但每一個姿勢，每一個操作的順序，竟然都是對的！
她剛才只看了他飛一次，就記住了所有動作？
這怎麼可能？！
就在顧北辰震驚的時候，天空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鷹鳴。
“唳——！”
金翼回來了！
它盤旋在戰機上方，那雙黃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駕駛艙裏的糖豆。
然後它看到了顧北辰。
它瞬間明白了一切。
這個人類，把它的孩子騙進了那只“鐵鳥”的肚子裏！
金翼暴怒了。
它收起翅膀，像一枚導彈一樣俯沖而下。
目標——顧北辰！
顧北辰看到金翼俯沖，立刻做出戰術規避動作。
他在地上一個翻滾，堪堪躲開了金翼的利爪。
金翼一擊未中，立刻調轉方向，準備第二次攻擊。
“唳！”
它的鳴叫裏滿是憤怒和殺意。
顧北辰從地上爬起來，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配槍。
但他的手剛碰到槍套，就停住了。
他不能開槍。
這只金雕救了他的女兒，養了她三年。
他怎麼能對它開槍？
可如果不開槍，他可能會被撕成碎片。
就在顧北辰陷入兩難的時候，一聲清脆的鳥鳴響起。
“啾！”
是糖豆。
她從駕駛艙裏探出小腦袋，沖着金翼大聲叫着。
“啾啾啾！”
她的聲音很大，很堅定。
意思是：不許攻擊他！
金翼的動作停住了。
它懸停在半空中，不可置信地看着糖豆。
這個孩子，又一次爲了那個人類制止它。
爲什麼？
糖豆從駕駛艙裏爬出來，靈活地跳到地上。
她跑到顧北辰和金翼中間，張開雙臂。
她的意思很明確：你們不許打架。
金翼落在地上，慢慢走向糖豆。
它低下頭，用喙輕輕碰了碰她的額頭。
然後它發出一連串低沉的鳴叫。
它在問：爲什麼保護他？他是人類，人類會傷害你。
糖豆歪着頭，小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啾啾。”
她的意思是：他的味道，不危險。
金翼沉默了。
它抬頭看向顧北辰，眼神復雜。
顧北辰也看着它，不敢有任何動作。
他知道，這只金雕隨時可能改變主意，再次攻擊他。
良久，金翼發出一聲嘆息般的鳴叫。
它轉身，用巨大的翅膀將糖豆罩住，然後準備帶她離開。
“等等！”顧北辰突然喊道。
金翼停下動作，回頭看他。
顧北辰深吸一口氣，用生硬的普通話說：“謝謝你……救了她。”
他說着，對着金翼深深鞠了一躬。
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表達感激的方式。
金翼看着他，眼神微微波動。
然後它展開翅膀，帶着糖豆飛向天空。
糖豆在金翼的爪子裏，回頭看向顧北辰。
她看到他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她突然舉起小手，朝他揮了揮。
像是在說再見。
顧北辰愣住了。
然後他也舉起手，用力揮動。
“糖豆！爸爸明天還來！”
他喊着，聲音在山谷裏回蕩。
糖豆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她看到了他的笑容。
那個笑容，很溫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