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灰被狂做的風吹散，如同一縷塵煙。
雲漪伸出要去戳碰手臂處彈孔的手懸停在半空中，以爲自己聽錯了。
沈既舟是在說，要她帶着鉑銳退出這次競標嗎？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雖說這個項目不算她從頭跟到尾的，但從參與酒會結交人脈，到和談觀賭球一杆清台，這大半個多月來反復不斷地修改方案，盯着各個環節，熬了不知多少個夜。
現在，眼看着就要中標了，沈既舟卻讓她退出。
那她做的這些努力和付出，算什麼？
像是一瞬便驗證了所有猜想，雲漪是想過沈既舟可能對這個項目另有安排了，只是她沒料到，竟會是讓她直接放棄。
這一切，只是因爲，程珊宜回來了嗎？
“爲什麼？”
雲漪懸在空氣中的手攥緊，逐漸收回。陽台上沒封窗，狂暴的雨滴被大風吹進來，溼潤了皮膚。
到底是不甘心，執着地問了三個字。
雖然她自己心裏很清楚，或許問了，也得不到什麼答案。
沈既舟對她的反應應該是有點意外的。
在他的記憶裏，雲漪對於他的安排，是永遠逆來順受絕不會問出爲什麼三個字的，向來是他怎麼說，她怎麼做。
這些年來，放棄中斷付之一炬的努力多了去，她從也沒說過什麼。
“漪漪。”
沈既舟每次這樣叫她，她的心都會一滯。
“你以前從來不問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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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既舟槍傷還沒養好就出院了，雲漪隨着來接他的車一路同行。
那時他還不住在山頂，爲了方便出行住在中環的某套高級公寓。
在地庫準備進電梯的時候，雲漪一直盯着沈既舟手臂上的傷口，遲遲不肯離開。
“要和我一起上去嗎？”
電梯門臨快要關上的一瞬，沈既舟伸手攔住了其中縫隙。
“要。”
雲漪幾乎是沒有猶豫地回答道。
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身份，更不知道爲什麼沈既舟要叫她一起上去。
她只想陪着他，照顧他，爲他安安靜靜做一些事，能讓他順遂一點，舒心一點，就很足夠了。
同沈既舟在中環公寓裏生活的一兩年，是他們之間少有的真正意義上溫存過的時光。
除了在學校上課，他們幾乎是時刻在一起。
他帶着她不斷地刷語言成績，規劃未來，學習各種技能，接觸生意場上那些事，推杯換盞，迎來送往。
日日夜夜裏，他們自然而然地牽手過，接吻過，舉止越來越親密，圈子裏的風言風語更是甚囂塵上，越傳越邪乎。
對於沈既舟，雲漪無法抗拒。
一切都太順理成章，也太美好，以至於在雲漪二十歲生日那晚上，被沈既舟抱回臥室，他第一次幫她褪去裙衫纏綿悱惻時，她完全的心甘情願。
她一直以爲他們是心照不宣，彼此認可了解的關系。
這樣的溫存讓她被類似愛情的萌芽沖昏了頭腦，差點忘記了她和沈既舟如同雲泥之別。
直到臨赴美前的party上，沈既舟親口定義了之間各取所需的關系，她才如夢初醒。
幸而，她聰明又努力，一路成長，到美國後她開始逐漸接手和管理沈既舟在海外的大部分資產和生意，成爲了沈既舟在這場繼承人爭奪戰中最有力的隱形支撐。
就如沈既舟所言，她從不問爲什麼，只要沈既舟交代，她就會盡全力辦好辦妥。
雲漪很清楚，沒有沈既舟，就沒有她的今天，於是她欺騙自己，她這也算是投桃報李。
她不要回報，只想盡力幫他，成就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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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既舟的目光停留，盯着她看了幾秒，神色不明，然後按滅了手中的煙。
從來不問爲什麼。
他們都已經習慣了。
雲漪頓覺嘲諷，竟也找不到反駁的話。
習慣向來如此，如今問起來，倒是顯得她不懂事了。
風雨更惡劣了幾分。
雲漪順着沒封上窗子的陽台看出去，滿目璀璨，眼眶瞬間一熱。
“沈既舟。”
她很少直呼她的名字，尾音顫抖，略微頓了頓。
“我不想退出。”
“可......可以嗎？”
末了，雲漪很小聲地又補了一句，明顯的底氣不足，但卻沒鬆口。
沈既舟愣了幾秒，倒是也沒多吃驚，很快找出來安撫的辦法。
“不跟這個項目，我讓Alice把上次你有興趣的那個講座邀請函給你，你可以開發你喜歡的新業務。”
雲漪並沒吭聲，顯然是還在執着不肯鬆口。
“讓財務這算下這個項目你能拿到的利潤分成，你來選，折成什麼都可以。”
“你覺得我是因爲錢？”
聽到沈既舟用錢來堵她，原本冰冷的心霎時更痛了。
他怎麼會覺得，她是因爲分成而不肯放手這個項目。
那天在深水灣，和談觀叫板賭球，費力談了兩個點也不是件容易事，眼下被這兩句補償解釋得與她的初衷南轅北轍。
雲漪死死咬住下唇，目光復雜地與沈既舟對視，直愣愣地站在原處，一時間一個字也講不出來，神色暗淡。
“不是。”
沈既舟皺了下眉。
“你怎麼會這麼想？”
“那我應該怎麼想？”
雲漪平靜地質問，實際心裏已經不再期待答案。
記憶裏，雲漪自從跟着他，就少有情緒失控的時候，最近頻繁了許多。
之前避孕藥是一次，現在又是一次。
“退出競標。”
“沒有別的意思，就算是補償。”
沈既舟收斂了眼色，也不想真的吵架。
只是又重復了一次，言簡意賅，並不打算多解釋。
“好。”
雲漪很清楚，沈既舟決定的事，旁人說什麼也沒辦法動搖，他既然講出來了，就沒有給她不答應的餘地。
她明知道，還偏要試。
真是有點可笑。
“這段時間你也辛苦了，等忙完這兩天，你之前不是說想要去看看這個季節的巴厘島嘛，我們一起.......”
“沈總還有其他事嘛？如果沒有我有點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了。”
雲漪後退了一步，躲開了沈既舟靠近想要碰觸她肩膀的手。
她別過頭，迅速與沈既舟又重新拉開距離。
“好，早點休息。”
沈既舟掃了一眼自己被躲開的手，明白地知道雲漪不太開心，卻也沒多說什麼。
一會還約了談事情，他暫時沒精力和時間。
等到雲漪離開房間，沒幾分鍾，手機鈴聲響起來。
沈既舟掃了一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程珊宜，順手接了起來。
“喂。”
“我這邊結束了，地庫見，回我那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