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靈台所在的平台,氣氛比問心路終點更加凝重。稀稀拉拉幾十名通過問心路的選拔者分散站立,彼此間保持着距離,空氣中彌漫着一種無聲的競爭和審視。
楚馨瑤盤膝坐在角落,閉目調息。問心路的幻境沖擊消耗了她大量的精神力,此刻識海依舊有些隱隱作痛。她嚐試運轉體內那微弱的氣感,同時引導空氣中稀薄的靈氣滋養精神。手腕上的翡翠手鐲傳來溫潤的觸感,內部光華流轉,似乎也在緩慢地幫她平復着心緒。
時間一點點流逝。平台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有人通過問心路後精神振奮,也有人臉色蒼白,顯然在幻境中消耗巨大。楚馨瑤的目光掃過人群,看到了林小凡的身影。
少年腳步有些虛浮,眼圈微紅,臉上還帶着未幹的淚痕,但眼神卻比之前更加明亮,透着一股劫後餘生的堅毅。他看到楚馨瑤,立刻快步走了過來,聲音還有些沙啞:“楚姐姐!你果然先到了!剛才……剛才嚇死我了……”
“沒事就好。”楚馨瑤點點頭,沒有多問他在幻境中經歷了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魔,無需刨根問底。
林小凡在她身邊坐下,也學着調息起來,只是時不時偷瞄一眼平台中央那座巨大的測靈台,眼中充滿了期待和緊張。
“哼,一群泥腿子,也妄想一步登天。”一個帶着明顯優越感的嬌哼聲傳來。
楚馨瑤抬眼看去,只見蘇薇薇和蘇錦明兄妹在一衆護衛的簇擁下,正朝着測靈台方向走去。蘇薇薇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目光掃過楚馨瑤和林小凡時,毫不掩飾其中的輕蔑。而她身旁的蘇錦明,面容俊美陰柔,嘴角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眼神如同毒蛇般在楚馨瑤和林小凡身上掃過,尤其在楚馨瑤手腕的玉鐲上停留了一瞬,帶着一絲探究和……貪婪?
楚馨瑤心頭微凜。這蘇錦明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她不動聲色地將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了腕間的玉鐲。
“肅靜!”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
平台上方的虛空微微波動,數道身影顯現。爲首的依舊是玄誠子長老,他身後跟着包括柳清源在內的十幾位執事弟子。柳清源的目光在人群中掃過,看到楚馨瑤和林小凡時,微微停頓了一下,隨即恢復平靜。
“恭喜諸位通過問心路,證明心性意志尚可。”玄誠子長老聲音洪亮,“然,仙道之基,首重靈根!靈根資質,乃天地所賜,決定爾等吸納靈氣之速度,溝通天地之難易,更關乎未來成就之高低!”
他指向平台中央那座巨大的、銘刻着無數玄奧符文的石台:“此乃測靈台!爾等依次上前,將手按於中央陣眼之上,注入一絲心神之力!測靈台自會顯化爾等靈根屬性與品階!”
“靈根屬性,分金、木、水、火、土五行基礎屬性,亦有風、雷、冰等異變屬性。屬性越純粹,品階越高,資質越佳!”
“靈根品階,以靈光高度與光芒強弱爲判!九寸爲極品,七寸爲上品,五寸爲中品,三寸爲下品!單靈根最佳,雙靈根次之,三靈根尚可,四靈根艱難,五靈根……謂之僞靈根,仙途渺茫!”
“現在,開始測靈!”玄誠子長老沉聲宣布。
氣氛瞬間緊張到了極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測靈台上。
第一個上前的,是那名扛着熟銅棍的壯漢。他深吸一口氣,蒲扇般的大手按在測靈台中央的陣眼上。片刻後,測靈台嗡鳴一聲,一道土黃色的光芒沖天而起!光芒凝實厚重,高度堪堪達到三寸!
“土系單靈根,下品!”負責記錄的執事弟子高聲宣布。
壯漢臉上露出一絲失望,但很快被堅毅取代,默默退到一旁。下品單靈根,雖然資質普通,但總比多靈根強。
接着,又有幾人上前。有火系中品單靈根,有金木雙系下品靈根,也有水土雙系中品靈根……光芒高度不一,引起陣陣或羨慕或嘆息的低語。
輪到蘇薇薇了。她姿態優雅地走上前,纖纖玉手按在陣眼上,臉上帶着自信的微笑。下一刻,測靈台爆發出璀璨的光芒!一道熾烈的紅光與一道柔和的藍光交織纏繞,如同兩條蛟龍,直沖而上!光芒耀眼奪目,高度穩穩停在六寸半的位置!
“火、水雙系靈根!上品!”執事弟子的聲音帶着一絲贊嘆。
平台上一片譁然!上品雙靈根!這已經是極其優秀的資質了!蘇薇薇下巴微揚,享受着衆人羨慕的目光,得意地瞥了一眼角落的楚馨瑤。
接着是蘇錦明。他神色從容,將手按上陣眼。測靈台再次亮起!一道鋒銳的金光與一道深邃的藍光同樣交織升騰!光芒同樣璀璨,高度卻停在了五寸九的位置,比蘇薇薇略低一絲。
“金、水雙系靈根!中品偏上!”執事弟子宣布。
蘇錦明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他收回手,對着蘇薇薇笑道:“姐姐天賦卓絕,小弟自愧不如。”只是那笑容,怎麼看都有些勉強。
“下一個!”執事弟子喊道。
林小凡深吸一口氣,看了楚馨瑤一眼,鼓起勇氣走上前。他有些緊張地將手按在陣眼上。
嗡!
測靈台光芒亮起!一道充滿生機的翠綠色光芒率先涌現,緊接着,一道溫暖明亮的赤紅色光芒也隨之升起!兩道光芒交相輝映,雖然不如蘇家兄妹那般璀璨奪目,卻也頗爲凝實!高度最終停在了四寸的位置!
“木、火雙系靈根!中品!”執事弟子高聲宣布。
“中品!我是中品雙靈根!”林小凡激動得差點跳起來,臉上洋溢着狂喜!這比他預想的要好太多了!他興奮地看向楚馨瑤,用力揮了揮拳頭。
楚馨瑤對他微微頷首,眼中也有一絲欣慰。中品雙靈根,在青嵐宗足以成爲外門弟子中的佼佼者了。
“下一個,楚馨瑤!”執事弟子的聲音響起。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楚馨瑤身上。這個氣質清冷、衣着樸素的女子,在問心路的表現似乎不錯,不知靈根如何?
蘇薇薇和蘇錦明也投來目光,帶着審視和一絲看好戲的意味。
楚馨瑤平靜地站起身,走到測靈台前。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最後一絲波瀾,將右手輕輕按在了冰涼的陣眼之上。
集中精神,注入一絲心神之力。
嗡……
測靈台發出一陣低沉的嗡鳴。陣眼處,光芒開始閃爍、交織!
然而,出現的並非一道或兩道璀璨的光芒,而是……五道!
金、綠、藍、紅、黃!五道微弱的光芒同時亮起!如同五根細小的、顏色各異的絲線,糾纏在一起,勉強從陣眼處升起!
這五道光芒極其黯淡,彼此沖突、抵消,別說凝成光柱,就連穩定都做不到!它們顫顫巍巍地向上攀升,速度慢得令人心焦!
一寸……兩寸……光芒在達到兩寸高度時,便如同風中殘燭,劇烈搖曳,仿佛隨時都會熄滅!最終,五色光芒勉強維持在兩寸的高度,光芒微弱得幾乎難以看清,如同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整個平台,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測靈台上那微弱到可憐的、糾纏不清的五色光芒。
負責記錄的執事弟子也愣住了,半晌才用一種近乎嘆息的語氣,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高聲宣布:
“五行……僞靈根!下品!”
五行僞靈根!下品!
這幾乎是修仙界公認的,最差、最沒有前途的靈根資質!五行俱全,意味着靈氣親和駁雜不堪,修煉時屬性沖突,事倍功半!下品品階,更是雪上加霜,意味着吸納靈氣的速度慢如龜爬!
仙途?對於僞靈根而言,那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噗嗤……”一聲毫不掩飾的嗤笑打破了寂靜。蘇薇薇掩着嘴,眼中充滿了鄙夷和快意,“我就說嘛,泥腿子就是泥腿子,連靈根都是最廢的垃圾!”
蘇錦明雖然沒有笑出聲,但嘴角那抹嘲諷的弧度卻怎麼也壓不下去,他看着楚馨瑤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堆無用的垃圾,之前的探究和貪婪早已消失無蹤,只剩下赤裸裸的輕蔑。
周圍的人群也響起了低低的議論聲,目光復雜,有同情,有惋惜,但更多的是幸災樂禍和慶幸——慶幸自己不是那個最差的。
林小凡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張大了嘴,難以置信地看着測靈台,又看看楚馨瑤,急得眼圈都紅了:“怎麼會……楚姐姐……”
楚馨瑤靜靜地站在測靈台前。
她的手還按在陣眼上。
測靈台上,那五道微弱、糾纏、黯淡的光芒,如同五根冰冷的針,狠狠刺入她的眼底。
五行僞靈根……下品……
前世被命運嘲弄,負債累累,家破人亡。
今生重獲新生,踏入仙門,卻擁有最廢的資質?
巨大的落差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問心路中磨礪出的堅韌意志,在這殘酷的現實面前,似乎也搖搖欲墜。
她感覺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那些議論聲、嘲笑聲變得模糊而遙遠。一股強烈的眩暈感襲來,精神力透支的後遺症在此刻被無限放大。
眼前的世界開始旋轉、模糊。
她聽到林小凡焦急的呼喊:“楚姐姐!”
她看到柳清源微微蹙起的眉頭。
她看到蘇薇薇和蘇錦明臉上毫不掩飾的譏諷。
最後,她眼前一黑,身體如同斷了線的木偶,軟軟地向後倒去。
意識陷入黑暗的最後一刻,她仿佛感覺到手腕上的玉鐲,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卻帶着一絲焦急的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