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窗簾縫隙滲入病房，在潔白的床單上投下一道金線。傅深川整夜未眠，指尖在平板電腦上劃過一頁頁資料，眼睛因長時間盯着屏幕而幹澀發痛。顧思琪還在沉睡，呼吸平穩，腹中的胎兒也安然無恙——至少目前如此。
手機震動，是助理發來的消息：「傅總，已查到顧媛16歲那年的醫療記錄。資料顯示她當時被送往醫院時嚴重貧血，但奇怪的是，輸血記錄顯示她接受了遠超過常規量的血液，而且...」消息在這裏中斷。
傅深川皺眉，迅速回復：「而且什麼？」
三分鍾後，回復才來：「血液來源被刻意模糊處理了。更奇怪的是，當時負責的護士在一個月後離職，至今下落不明。」
傅深川的指尖在手機邊緣敲擊，思緒飛轉。這不是普通的醫療記錄異常，而是有預謀的痕跡掩蓋。他再次回復：「查那個護士，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來。另外，我要思琪被收養前的全部資料，特別是她進入山村孤兒院的具體日期。」
放下手機，傅深川走到窗前，拉開一點窗簾。醫院花園裏，晨練的病人已經開始活動。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角落，確保安保措施到位——昨晚他已經增派了人手，絕不允許任何人再傷害思琪。
"深川？"顧思琪虛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傅深川立刻轉身，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床邊："醒了？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顧思琪嚐試坐起來，傅深川連忙扶她，在她背後墊上枕頭，"你一直沒睡？"
傅深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按下呼叫鈴："餓不餓？我讓廚房準備了粥和小菜。"
顧思琪搖搖頭，目光落在傅深川放在一旁的平板電腦上："你在查什麼？"
傅深川猶豫片刻，決定不隱瞞："在查你16歲那次住院的資料。"
顧思琪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被單："找到什麼了嗎？"
"不多。"傅深川坐到床邊，握住她冰涼的手，"思琪，你還記得被送到孤兒院的具體時間嗎？"
顧思琪閉上眼睛，似乎在回憶痛苦的往事："我...記得是冬天。那年特別冷，我穿着一件很薄的毛衣，在孤兒院門口站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發現。"
"幾歲？"
"六歲...也可能是七歲。記不太清了。"顧思琪睜開眼，眼中閃爍着困惑，"爲什麼突然問這個？"
傅深川輕撫她的臉頰："只是想知道更多關於你的事。"他頓了頓，"你還記得親生父母嗎？哪怕一點點？"
顧思琪的眉頭微微蹙起："母親...只記得她很溫柔，總是哼着一首搖籃曲。父親..."她的聲音低了下去，"父親很少回家，最後一次見他，他帶着一個穿紅裙子的女人..."
傅深川敏銳地捕捉到這個細節："紅裙子？什麼樣的紅裙子？"
"很鮮豔的正紅色，像血一樣。"顧思琪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那天晚上，父親把我送到孤兒院，說很快就會接我回去，但他...再也沒有回來。"
傅深川將她摟入懷中，感受到她單薄的身體在微微發抖。他吻了吻她的發頂："抱歉，不該讓你回憶這些。"
顧思琪在他胸前搖搖頭："沒關系。其實...我一直有個模糊的記憶，可能只是夢...一個很大的房子，花園裏有秋千，還有...一個老人，很嚴肅，但對我很溫柔。"
傅深川的心跳突然加速："老人？什麼樣的老人？"
"記不清了...只記得他有一塊很特別的懷表，上面刻着..."顧思琪努力回憶着，"好像是一朵梅花。"
傅深川的瞳孔驟然收縮——宋老爺子的標志性懷表，上面正刻着宋家的家徽：一枝傲雪寒梅。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敲響。傅深川鬆開顧思琪，整理好表情："請進。"
主治醫生帶着兩名護士走了進來："傅太太，早上好。我們需要再做一次血液檢查，監測抗體水平。"
檢查過程中，傅深川的手機再次震動。他走到窗邊查看，是助理發來的加密文件：「傅總，查到顧媛進入陽光孤兒院的日期是1999年12月24日。但奇怪的是，孤兒院那年的入院記錄中並沒有她的名字，她是後來被'補錄'進去的。」
傅深川眯起眼睛：「查1999年12月宋家有什麼特別事件。」
回復幾乎是立刻到來：「宋家二小姐宋媛在那年12月突然'出國留學'，之後再無公開記錄。附上僅存的一張照片。」
照片加載出來，傅深川的呼吸爲之一窒——照片中的少女約莫二十出頭，穿着淡藍色連衣裙，站在宋家花園裏微笑。那眉眼，那嘴角的弧度，與顧思琪幾乎一模一樣。
"傅總？"醫生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檢查做完了。傅太太的抗體水平比昨天略有下降，這是個好現象。"
傅深川收起手機："謝謝。她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至少還需要觀察三天。"醫生猶豫了一下，"另外...宋院長剛才來電，說宋老爺子希望今天下午來探望傅太太。"
傅深川眼中閃過一絲警惕："知道了。"
醫生護士離開後，顧思琪好奇地問："誰要來？"
"宋老爺子。"傅深川仔細觀察她的反應，"他說要來看你。"
顧思琪明顯一怔："爲什麼？我們並不熟..."
傅深川坐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思琪，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和宋家可能有某種聯系，你會怎麼想？"
顧思琪的眼睛瞪大了："什麼聯系？"
"還不確定。"傅深川謹慎地回答，"但宋老爺子對你的關注遠超尋常，而且..."他猶豫了一下，拿出手機給她看那張照片，"這是宋家二小姐宋媛，二十多年前的照片。"
顧思琪盯着照片，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她...她是誰？爲什麼和我這麼像？"
"宋老爺子的二女兒，據說是二十多年前出國留學後定居海外，再沒回來過。"傅深川輕聲說，"但根據我查到的資料，她很可能就是..."
"我的母親？"顧思琪的聲音幾不可聞。
傅深川點點頭："時間線吻合。如果宋媛在1999年生下你，然後因爲某種原因將你送走..."
顧思琪猛地搖頭："不，不可能。我記得母親很普通，住的是小公寓，不是豪宅..."
"記憶會騙人，尤其是童年記憶。"傅深川輕撫她的背，"別急，我會查清楚。宋老爺子下午來，或許是個機會。"
顧思琪靠在他肩上，沉默良久才開口："如果...如果真是這樣，爲什麼她要拋棄我？爲什麼宋家要隱瞞這一切？"
傅深川沒有回答，只是將她摟得更緊。他知道這些問題背後可能藏着更黑暗的真相，而現在脆弱的思琪不需要承受更多。
瑞士阿爾卑斯山腳下的小旅館裏，傅明遠鎖好房門，拉上窗簾，才敢拆開那個神秘女人給他的信封。裏面除了一張銀行卡和寫有密碼的紙條外，還有一張泛黃的老照片。
照片中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裹在粉色襁褓中。翻到背面，一行褪色的字跡寫着："證據在她出生的醫院，1999.12.24"。
傅明遠皺眉思索片刻，突然瞪大眼睛——1999年12月24日，正是顧思琪被送進孤兒院的日子！他立刻撥通一個號碼："我需要查一家醫院的記錄，中國的，1999年12月24日左右...對，婦產科的...什麼？宋氏婦產醫院？你確定？"
掛斷電話，傅明遠額頭滲出冷汗。宋氏婦產醫院是宋家旗下的產業，如果顧思琪真在那裏出生，而宋家又極力掩蓋這一事實...
他忽然明白了那個神秘女人爲何如此執着於毀掉顧思琪——她不是要報復傅家，而是要徹底抹去顧思琪這個人的存在。
下午三點，宋老爺子如約而至。老人一身深灰色中山裝，手拄雕花拐杖，雖已年過七旬，卻依然腰背挺直，氣場強大。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胸前掛着的那枚金色懷表，表蓋上清晰可見一朵精致的梅花。
傅深川站在病房門口迎接，目光在那塊懷表上停留了一瞬："宋爺爺。"
宋老爺子微微頷首："深川，思琪丫頭怎麼樣了？"
"好多了，謝謝關心。"傅深川側身讓老人進入，同時敏銳地注意到宋老爺子對顧思琪的稱呼異常親昵。
病房內，顧思琪已經坐起身，看到宋老爺子進來，下意識地抓緊了被單。傅深川走到她身邊，無聲地給予支持。
"宋爺爺好。"顧思琪輕聲問候。
宋老爺子的目光在觸及顧思琪臉龐的瞬間變得異常柔和，甚至帶着一絲傅深川從未見過的溫情："丫頭，受苦了。"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胸前的懷表。
傅深川注意到顧思琪的視線也被那塊懷表吸引，她的瞳孔微微擴大，嘴唇輕啓："那個懷表..."
宋老爺子似乎吃了一驚，隨即苦笑："你記得？"
顧思琪茫然地搖頭："只是...覺得很熟悉。"
老人長嘆一聲，突然轉向傅深川："深川，能否讓我和思琪單獨談談？"
傅深川本能地想要拒絕，但顧思琪輕輕捏了捏他的手："沒關系。"
猶豫片刻，傅深川點頭："我在門外。有事隨時叫我。"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宋老爺子一眼，暗示警告不言而喻。
房門關上後，宋老爺子緩緩坐到病床邊的椅子上。他從懷中掏出那個錦盒，取出裏面的老照片："丫頭，你認得這個人嗎？"
顧思琪接過照片，只看了一眼就如遭雷擊——照片中的少女簡直就是她的翻版！
"她...是誰？"顧思琪的聲音顫抖得幾乎聽不清。
"我的小女兒，宋媛。"宋老爺子的眼中泛起淚光，"也是你的母親。"
顧思琪的世界仿佛在這一瞬間靜止了。盡管傅深川已經暗示過這種可能性，但親耳聽到確認，仍如晴天霹靂。
"爲什麼..."她艱難地開口，"爲什麼她要拋棄我？"
宋老爺子搖頭，聲音低沉而痛苦："她沒有拋棄你。相反，她是爲了保護你，才不得不把你送走。"
"保護我？從什麼那裏？"
宋老爺子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從懷中取出另一張照片："你先看看這個。"
照片上是一個年輕男子摟着宋媛的合影，兩人看起來十分親密。顧思琪盯着那個男子，一種莫名的恐懼從心底升起："這是...？"
"你父親。"宋老爺子的聲音變得冰冷，"顧振峰。"
顧思琪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照片從指間滑落。那個男人的眼睛——那雙冷酷無情的眼睛，與她噩夢中出現的父親一模一樣。
"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幾乎是用氣音問道。
宋老爺子深吸一口氣，仿佛接下來的話需要極大的勇氣："二十多年前，顧振峰接近媛兒是有預謀的。他是我們商業對手派來的間諜，目的是竊取宋家的商業機密。"
"媛兒單純善良，被他欺騙，懷上了你。當我們發現真相時，已經太晚了。"老人的聲音哽咽了，"更可怕的是，顧振峰不只是商業間諜，他還涉及國際洗錢和人口販賣。警方正在秘密調查他，媛兒作爲他的妻子，也成了目標。"
顧思琪的世界天旋地轉，耳邊嗡嗡作響。
"爲了保護你，媛兒在生下你後，假裝帶着你一起'出國'，實際上秘密把你送去了孤兒院。"宋老爺子繼續道，"她本打算等事情平息後接你回來，但..."
"但什麼？"顧思琪屏住呼吸。
"但她和顧振峰乘坐的飛機在太平洋上空失事，無人生還。"宋老爺子的眼淚終於落下，"我們以爲你也...直到十年前，你在傅氏醫院突然出現。"
顧思琪如遭雷擊："十年前？那次輸血...？"
"是我認出了你。"宋老爺子點頭，"你和你母親年輕時一模一樣。我立刻安排了最好的醫生，給你輸了匹配的血...但當時宋家內部還很復雜，有人不想你回來，所以我只能暗中保護你，等待合適的時機。"
顧思琪的眼淚無聲滑落，二十年的謎團終於解開，卻帶來更多疑問："那現在呢？爲什麼突然告訴我這些？"
宋老爺子神色變得凝重："因爲我發現，當年害死你父母的勢力，現在把目標對準了你...和你腹中的孩子。"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猛地推開，傅深川大步走進來，臉色異常嚴峻："思琪，我們得立刻轉移。傅明遠剛剛從瑞士發出一條指令——有人要對你下手，就在今晚。"
宋老爺子聞言立刻站起身："我的車和保鏢在樓下，送她去宋家莊園，那裏最安全。"
傅深川猶豫了一瞬，隨即點頭同意。他迅速幫顧思琪穿上外套，小心翼翼地扶她下床。
顧思琪卻抓住他的手臂，眼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等等，深川...我知道我是誰了。"她轉向宋老爺子，"爺爺，您剛才說的勢力...是不是和傅家也有關系？"
兩個男人震驚地對視一眼。宋老爺子緩緩點頭："是的。二十年前的事，傅家也有人參與其中。而現在，他們想借宋瑤和傅明遠的手，重演歷史。"
傅深川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傅家內部有人想害思琪？是誰？"
宋老爺子搖頭："還不確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害怕思琪的身份被公開，更害怕她生下傅家的繼承人。"
顧思琪的手不自覺地護住腹部，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的孩子。"
傅深川摟緊她的肩膀，聲音低沉而堅定："我發誓，沒有人能再傷害你們。現在，我們先離開這裏。"
三人匆匆離開病房，向電梯走去。就在電梯門關上的瞬間，一個護士推着藥車從轉角處走出，看着合上的電梯門，迅速掏出手機發送了一條消息："目標已轉移，按計劃B執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