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溪跟着漂向竹林的栗葉跑時，鞋尖沾的桃膠剛在青石板上凝出淺痕。
只見那片栗葉在水面轉了個圈，停在竹林邊緣的老竹根下，竹根泡在積水裏，根須間纏着縷銀白的絲，像栗殼銀膜被露水浸開的邊。
“是蓮須。”蘇妄已經蹲下身，靈核珠子在他掌心泛着淡青的光。
珠子裏的桃花紋此刻淡了些，新漫出的紋路細如發絲，正順着竹根往水裏探。
他指尖撥開根須，銀白絲絮纏在根節上，摸起來滑溜溜的，“和凌霜檢測到的靈脈氣頻率對得上。”
墨塵用桃木劍挑起蓮須，絲絮沒斷，反倒牽着水底的東西往上浮，是只半舊的竹籃，編法比泉眼小簍更密，籃沿纏着圈幹蓮梗，梗上還沾着點青褐的蓮子殼。
“這竹篾浸過靈泉。”他敲了敲籃壁，聲音比普通竹器清透，“像掌門說的釀果酒的器具。”
凌霜的光屏已經架在竹籃邊，跟着金痕移動的光點此刻聚在籃底，凝成串綠線。
“檢測到蓮子粉殘留，混着梅子香。”她機械臂夾起片蓮梗，“梗內有中空的槽，能穿繩，和之前紅繩的粗細剛好匹配。”
靈溪想起陶盒裏的蓮蓬刻痕，伸手去摸竹籃底。
籃底的竹篾縫裏卡着片幹荷葉，展開來竟有巴掌大，葉心的紋路被什麼東西壓出淺印，像串圓果的輪廓。
“是蓮子串！”她把荷葉對着光，從陶盒裏看到的蓮蓬圖，此刻正和葉心印子重合，“你看這顆最圓的，印子邊上有小孔！”
蘇妄將靈核珠子貼近荷葉。
還帶着暖意的珠子，此刻透出些涼意，珠內的青紋順着葉心印子爬，爬到小孔位置時，珠子突然輕顫，竹籃裏的蓮須突然飄起來，自動往小孔裏鑽，竟真的穿出個細洞。
“靈脈氣在引它。”他指尖跟着蓮須動，“之前找到的梅子串，或許能掛在這繩上。”
玄機掌門不知何時站在竹林外，手裏提着個陶壇，壇口飄出的酒香比梅子酒更清冽。
“你師祖當年用竹籃裝新采的蓮子，總在籃底墊荷葉。”他把陶壇放在石上，“荷葉能吸潮氣，蓮子才不會黴。”壇蓋掀開時，裏面浮着幾顆青蓮子，殼上的紋路和竹籃底的印子一模一樣。
靈溪剛把梅子串的紅繩穿過荷葉小孔，竹籃突然晃了晃。
系在繩尾的栗葉順着蓮須往上爬，葉尖掃過蓮子殼時，殼上竟顯出點淡紅的痕——像用栗殼汁畫的小箭頭，指着竹林深處的石桌。
“那邊有東西！”她拽着紅繩往前走，繩上的蓮須跟着繃緊，在地上拖出道銀白的線。
石桌是塊天然的青岩，沒留意過桌沿的縫裏卡着些幹竹屑。
墨塵用劍鞘刮了刮，竹屑簌簌落下，露出桌底的刻痕：是串蓮子的形狀，每顆蓮子底下都標着數字，最後那顆底下刻着“七”。
“七顆？”他數了數陶壇裏的蓮子，不多不少正好七顆，“像在數串數。”
“娘的手記說夏串取七顆蓮子，去芯留衣。”靈溪翻到“夏”字頁，被陶盒光映出的蓮蓬烤法旁，新顯出行小字：“蓮芯藏於竹節，引秋串。”
她突然摸到書頁邊緣有點硌，掀開才發現夾着片竹篾，篾上刻着個小箭頭，指向石桌西側的老竹。
那棵老竹的竹節處鼓着塊，像被什麼東西撐過。
蘇妄將靈核珠子貼在竹節上，還在爬動的青紋突然定住，珠內透出的光在竹節上畫出圈，墨塵揮劍劈開時，竹節裏滾出個小布包，布上繡的蓮子比桃花布包的針腳更密，邊角還沾着點竹膜。
布包裏是串蓮子串。七顆青蓮子用蓮須串着，殼上磨得光滑，每顆頂端都鑽了小孔，穿進紅繩時，剛能卡在繩結處。
“你看這顆帶斑的。”靈溪捏起最末那顆，蓮子殼的斑痕竟連成個“秋”字，“秋串！和手記裏的對上了！”
凌霜的光屏突然跳得厲害。
聚在東側的靈脈氣，此刻順着蓮子串往石桌涌，桌底的刻痕被氣浪吹得發亮，竟浮出層新的圖：是串山楂的樣子，旁邊標着“霜降前，石桌北”。
“靈脈氣會更新線索。”她記錄下坐標，“像桃花串引我們找梅子，蓮子串在引我們找山楂。”
玄機掌門正往陶壇裏丟蓮子串，酒液泛起細泡。
“蓮子泡夠三日，就能烤了。”他往靈溪手裏塞了顆生蓮子，“嚐嚐？當年你娘總說，蓮子的芯是苦的，但藏着最清的氣，得嚼到最後才嚐得出。”
靈溪咬開蓮子，清苦先漫開，嚼到仁時卻透出甜，像烤桃花串的餘味。她低頭看手裏的蓮子串，紅繩牽着它在竹影裏晃，竹葉漏下的光斑落在蓮子上，像串沒點亮的星子。
蘇妄的靈核珠子已經飄向石桌北。
之前還需要他托着的珠子，此刻自己往前飛，珠內的青紋裏又冒出點橙紅的痕，像山楂的顏色。
“它在等秋串的氣。”他望着珠子飛去的方向，竹林深處的風帶着桂花香飄過來，“掌門說的第七十二種串，說不定藏在桂花裏。”
墨塵已經在石桌北刨起來，桃木劍帶起的土混着竹根須，還有片半幹的桂花葉。
“這季節怎麼有桂花？”他捏起葉子看，葉背的脈絡和蓮子串的繩痕很像，“像被靈脈氣提前催醒了。”
靈溪把蓮子串放進竹籃，蓮須在籃裏輕輕晃，和梅子串碰在一起，發出細響。
她突然想起娘手記最後頁的空白處，好像有過指甲劃的印子，現在才反應過來，那印子像串連起來的果串，桃花、梅子、蓮子、山楂……一直往後，直到看不清的盡頭。
“還差好多串呢。”她摸了摸竹籃，裏面的栗殼銀膜正吸着蓮子香，膜上漸漸映出串新的影子：紅果串在桂花瓣裏，籤子尾端畫着片楓葉。
遠處的丹房飄來烤蓮子的焦香，混着竹籃裏的蓮須氣，往石桌北的竹林鑽。
靈溪提着竹籃跟上時，紅繩在地上拖出的銀痕，正和泉眼邊的金痕慢慢連在一起，像條藏在草裏的線，要把所有藏着的串，都串成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