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閉着眼,任由身體被拖拽,肩頭的疼痛一陣陣襲來,但他的大腦卻異常清醒。
當他被拖回日軍戰線後方時,隱約聽到了偵察兵帶着哭腔的匯報。
朱可夫組織150輛坦克、154輛裝甲車、90門大炮和全部飛機及其它部隊,分三路反攻。
由於巴音查崗高地周圍全是開闊地,非常有利於飛機和戰車作戰,日軍全部裸露在蘇軍坦克和裝甲車炮的面前。
第一批蘇軍轟炸機和殲擊機對日軍進行了轟炸和掃射。
同時,蘇蒙軍的大炮猛烈轟擊日軍集群。
這兩股火力立即阻止日軍行進,日軍無法開展火力,只能匆忙地在沙地上挖掘個人掩體。
一時間,日軍傷亡慘重。
小林少將的指揮部方向,傳來東西被砸碎的巨響。
林楓第三次來到了野戰醫院,聞着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躺在簡陋的行軍床上。
左肩上的繃帶滲出點點的血跡,這次是真的受傷,蘇軍的那塊彈片咬的很深。
比起身體的疼痛,他的心中更是有些焦慮。
通過這幾日的戰鬥,日軍已經發現蘇軍並沒有受到瘟疫的影響。
前幾日獲得的情報都是蘇軍放出的煙霧彈,爲了誘使日軍發起進攻。
在日軍的內部有人懷疑,有間諜將投毒的消息傳遞給了蘇軍,開始了內部甄別。
關東軍給水防疫部每名士兵都被嚴格審查,經過審查並沒有發現異常。
於是林楓等執行任務的士兵,又被特高科盯上。
帳篷簾子被粗暴的掀開,外面的光線投射了進來。
田中參謀和兩個面無表情的憲兵走了進來,帳篷裏面其他的傷兵頓時屏住了呼吸,連呻吟聲都小了很多。
田中低沉的聲音,在帳篷中響起。
“小林曹長,恭喜你的好運,又讓你在戰場上撿回一條命。”
林楓掙扎的想要坐起來,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茫然。
“田中參謀,您這是?”
田中用軍刀的刀鞘輕輕點了點林楓身上的繃帶,力道不重,但足以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別激動,躺好就行,我就是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一下。”
他俯下身子,目光盯着林楓的眼睛。
“你們去執行河水檢測任務的時候有沒有和蘇聯人接觸過,是不是遺漏了什麼東西。”
林楓聽到這話以後,心中一緊,難道偷換試管的事情被發現了。
帳篷裏面死一般的寂靜,所有的目光全都落在林楓的身上。
林楓知道此刻有絲毫的慌亂,都會導致自己萬劫不復。
他猛地的吸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被冤枉的震驚,聲音嘶啞。
“田中參謀,您這是什麼意思?”
林楓試圖抬起自己沒有受傷的右臂,指向自己的傷口。
“我對天皇殿下的忠誠,需要證明嗎?”
“在執行任務的途中,我沒有和任何蘇聯人接觸,也沒有遺漏任何的東西,除了小野曹長玉碎。”
現在進攻失利,您不去質問那些負責‘特殊任務’的部門是否瀆職、是否誇大戰果!
反而來審訊一個躺在病床上、幾乎流幹鮮血的一線士兵?!”
林楓喘了一口氣,眼神中帶着一絲蔑視。
“中尉閣下,你如此執着懷疑我們是內部的奸細,究竟是真的爲了帝國,還是爲了掩蓋某些人的無能!”
這番話如同落入滾油中的冷水,瞬間炸鍋。
要知道,躺在野戰醫院的可全都是“不良兵”。
什麼是不良兵,這要從日本軍隊中一本洗腦的小冊《軍人敕諭》說起,全文兩千多字,裏面講解了如何才能成爲一個合格的皇軍。
可這本書本身就是古文,裏面還摻雜了不少漢字、莊稼漢,想把它讀完非常困難。
《軍人敕諭》是日本陸軍元老主編的,日本海陸兩軍“幹溼分離”自古不合,所以海軍就要求只領略精神就行了,不用全文背誦。
陸軍卻要一字不差的背下來,否則就是大不敬,背誦《軍人敕諭》就成了每個日本陸軍新兵的噩夢。
在背書的過程中,日本陸軍發現不同職業的兵員體能和文化素質都大不相同,越是能背書的越是新兵裏的危險分子。
經過研究,日本陸軍將新兵分爲五大類。
莊稼人最能忍受最殘酷的剝削,他們利己者居多,喜歡抱團。
工人出身的身體強健,反應快,又有冒險精神,但服從性差,喜歡辯論。
漁夫和海員身體好,但是舉止粗野,還容易沾染經濟糾紛,沉迷酒色。
這三種各有各自的缺點,但都是日本陸軍的主力,剩下兩類才是讓陸軍最頭疼的。
家裏經商的身體虛弱者多,缺乏耐力,由於經常經手錢財,這些人容易偷竊。
更糟的是是那些高學歷的,這些人身體素質極差,還喜歡裝病逃脫軍事訓練,尤其還經常教唆他人下克上,這類人最危險。
這讓日本陸軍認爲,除了農家弟子身體強壯、性格憨厚以外,其餘的都是不良兵。
能躺在野戰醫院的自然就是不良兵居多,性格憨厚的全都在戰場上躺着。
早已經心存不滿的士官和士兵們,壓抑的怒火被林楓徹底點燃了。
帳篷裏面一時間群情激憤。
“八嘎!說的對!”
“憑什麼只追究我們作戰部隊的責任!”
“你們這些軍官,到底在搞什麼鬼!”
此時,帳篷又被人掀開,小林中佐一聲厲喝,鎮住了場面。
“夠了!”
他鐵青的臉走到病床前,先看了一眼林楓慘白的臉色,還有染血的繃帶。
然後轉身看向田中,語氣強硬。
“田中中尉,小林楓一郎是帝國勇士,現在身負重傷,你有什麼問題,等他能下床再說。”
“還有下次審訊我身邊的人,請先通知我,要知道這裏不是特高科!”
田中的臉色陰沉的都能滴出水,他死死的盯着林楓。
僵持了幾秒鍾,田中突然笑了。
“嗨依!給中佐閣下添麻煩了!”
他後退一步,整理了一下白手套,意味深長的看了林楓一眼,轉身帶着憲兵離開帳篷。
中佐看了他一眼,輕輕說道。
“從日本本土來了慰問團,你的叔叔也在其中,今天下午在野戰醫院接待,你做好準備。”
林楓愣在原地,本土,叔叔...
自己頂替的小林楓一郎不是父母雙亡,沒有什麼親戚,哪裏出來一個叔叔。
說罷,中佐轉身走了出去,帳篷裏面都向他投來羨慕的目光。
林楓躺在病床上,看着帳篷頂,大口喘着粗氣。
田中肯定不會罷休,目前最大的危機,就是本土來的叔叔。
他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