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臨時皇居地下指揮部
空氣壓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次呼吸都帶着絕望的鐵鏽味
裕仁面色灰敗地坐在主位上，曾經象征着天神後裔的威嚴蕩然無存，只剩下一具被連續不斷的打擊掏空了靈魂的軀殼
他眼窩深陷，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一衆帝國重臣
那眼神如同即將溺死的人，抓着最後一根稻草
“一天！朕只給你們一天的時間！”
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必須查清楚！必須給朕一個明確的答復！敵人，到底是誰！”
咆哮聲在密閉的指揮部裏回蕩，卻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下方的將領和大臣們噤若寒蟬，頭垂得幾乎要埋進胸口
查？怎麼查？
敵人來無影去無蹤，飛得比天還高，除了知道他們說的是中文，其他一概不知
這無異於大海撈針
一片死寂中，陸軍參謀總長閒院宮載仁親王，這位皇室成員不得不硬着頭皮站了出來
他的臉色比裕仁好不到哪裏去，同樣是一片蠟黃
“陛下”
他躬着身子，聲音幹澀地提議道：“臣以爲，我們或許可以從兩個已知的線索入手”
裕仁的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希冀，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第一，敵人使用的是中文通訊，第二，根據雷達監測，敵機編隊均來自東北方向”
閒院宮載仁在地圖上比劃着：
“這個方向，指向的是華夏的東北，或者是毛熊的遠東地區”
他深吸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能夠支撐如此龐大、如此先進的重型轟炸機起降的機場，絕非尋常的野戰機場可比
它的跑道長度、寬度、地基強度，以及配套的機庫、油庫、彈藥庫，都必然是巨大的工程
這樣的目標，在空中偵察機的眼裏將會非常醒目，如同黑夜中的明燈，根本無法隱藏”
“所以，臣提議，立即組織我們最先進的偵察機，如百式司令部偵察機，利用其高空高速的性能，對華夏東北和毛熊遠東邊境地區，進行一次拉網式的戰略偵察
只要發現了符合條件的超大型機場，我們就能順藤摸瓜，找到敵人的老巢！”
這個計劃聽起來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
雖然風險極高，一旦被發現，以敵人那神出鬼沒的飛機性能，偵察機很可能是有去無回
但現在，他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好！”
裕仁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猛地一拍桌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因爲動作過猛，身體一陣踉蹌
他指着閒院宮載仁，用盡全身力氣嘶吼道：“既然知道該怎麼做，那就馬上去安排！
立刻！馬上！讓帝國的雄鷹起飛！不要像一群鵪鶉一樣，在這裏縮着等死！”
“哈依！”
閒院宮載仁如蒙大赦，連忙重重地鞠躬，轉身就要去傳達命令
然而，他剛剛邁出兩步，一陣尖銳、淒厲，足以讓整個東京所有人心髒驟停的聲音，再一次毫無征兆地劃破了天際！
“嗚——嗚——嗚——”
防空警報！
是那催命的魔音！
它又來了！
指揮部裏，所有人在聽到警報聲的瞬間，身體都如同被電擊了一般，猛地一僵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每個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一種混雜着驚駭、麻木、絕望的表情
“又……又來了……”
一名年輕的參謀官嘴唇哆嗦着，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八嘎！怎麼會這麼快！”
防空司令官面如死灰，一拳砸在桌子上，發出的卻是沉悶而無力的響聲：
“白天一輪，晚上一輪，現在連喘口氣的時間都不給嗎？
就算是神，也經不住這樣的折磨啊！”
裕仁呆立在原地，剛剛因爲偵察計劃而燃起的一絲希望之火，瞬間被這盆冰冷的現實之水澆得一幹二淨
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嘴裏發出“嗬嗬”的怪響，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這一次，恐慌不再是暗流，而是變成了席卷一切的海嘯
整個東京，那些剛剛從廢墟裏爬出來，試圖尋找親人或者僅僅是想找一口水喝的幸存者們，在聽到警報聲後已經形成了一種條件反射
沒有驚叫，沒有慌亂的奔跑，只有一種深入骨髓的麻木
人們下意識地，用最快的速度，尋找任何可以被稱爲“掩體”的地方
殘破的牆角、地下室的入口、甚至是路邊的排水溝
然後，他們會抬起頭，用空洞的眼神望向天空，不是爲了尋找敵機而是在確認，那些從天而降的死神這一次會不會落在自己的頭頂
“報告！報告！東北方向，發現超……超大規模機群！”
地下指揮部的喇叭裏，傳來了雷達站觀測員帶着哭腔和破音的嘶吼：
“數量……數量無法估算！
雷達屏幕上……密密麻麻……全都是目標！
初步光點計算……超過……超過兩百架！”
兩百架！
這個數字，像一把無情的鐵錘，狠狠地砸在了指揮部裏每個人的天靈蓋上
四十架，他們變成了廢墟
八十架，他們變成了火海
一百六十架，他們變成了人間地獄
現在，是兩百架！
敵人到底有多少飛機？他們是把整個國家的空軍都派來了嗎？
“迎擊！所有防空炮！所有戰鬥機！不惜一切代價！給我攔住他們！”
裕仁用最後的理智，發出了歇斯底裏的咆哮
但這咆哮，在東京上空那片緩緩壓境的死亡烏雲面前，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夜空中，二百架B-29“超級空中堡壘”組成的龐大編隊，將巨大的陰影投射在這座已經奄奄一息的城市之上
“這裏是司令部，任務指令已下達”
周文冰冷的聲音，通過指揮系統，清晰地傳達到每一架轟炸機的駕駛艙內：
“此次任務，無特定目標無轟炸順序
所有單位，進入東京市區上空後自由開火”
“我的要求只有一個”
周文的聲音頓了頓，變得愈發冷酷：“在你們返航之前，我要東京的地面上，看不到一寸沒有火焰的土地
開始你們的狂歡吧”
“收到！”
“收到！”
“保證完成任務！”
二百名機長，二百名投彈手，以及數千名機組成員，用整齊劃一興奮的回應
龐大的機群在東京上空，如同一張巨大的漁網，瞬間散開覆蓋了從東到西，從南到北的每一個城區
“投彈開始！”
隨着各機組指揮官的命令，二百架轟炸機的彈艙門同時打開
這一次，從天而降的，不再是“火雨”
而是名副其實的——火焰瀑布！
數以萬計的M69凝固汽油彈，在同一時間被傾瀉而下
它們在空中劃出密不透風的燃燒軌跡，仿佛將整個夜空都點燃了
地面上，剛剛被運抵東京，還未來得及構築堅固陣地的大口徑高射炮，絕望地對着天空噴吐着火舌
然而，它們的炮彈，在萬米高空的致密機群面前，顯得如此稀疏無力
甚至有幾門高炮，因爲持續不斷地射擊導致炮管過熱，直接發生了炸膛，將自己和周圍的炮兵一起炸上了天
“轟！轟！轟！轟！轟！”
第一批燃燒彈落地了
這一次，沒有先後順序，沒有重點區域
東京的每一個角落，在同一時間遭到了無差別的火焰洗禮
火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
木質的房屋，在接觸到凝固汽油的瞬間就發生了爆燃
火焰順着街道吞噬着一切可燃物，轉眼間就匯聚成一條條奔騰的火河
火河又不斷交匯、融合，最終在短短的十幾分鍾內，整個東京都區部徹底變成了一片真正意義上的，無邊無際的火海！
從萬米高空俯瞰，那景象壯觀得令人心悸
整個東京，就像一塊被扔進熔爐裏的巨大鐵塊，從內到外，燒得通紅
裕仁癱軟在椅子上，雙目無神地盯着天花板，嘴裏喃喃自語：
“天照大神……拋棄我們了嗎……”
他的精神，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