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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暴雨中疾馳,身後楚非的怒吼聲漸漸被雨幕隔斷。陳苟的肺像着了火,雙腿機械地向前邁動,卻始終緊握着懷中那枚發燙的同命錢。
"再堅持半刻鍾。"蕭雲寒的聲音從前方傳來,白衣在雨中竟不沾半點水漬,"前面有傳送陣。"
柳月兒的呼吸已經紊亂,溼透的雜役服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單薄的身形。她突然一個踉蹌,被陳苟一把扶住。
"別停!"陳苟低吼,卻感覺掌心傳來不正常的灼熱——柳月兒的體溫高得嚇人。
少女勉強站穩,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兩粒丹丸,自己吞下一粒,另一粒塞進陳苟嘴裏:"抑靈丹...能暫時掩蓋氣息..."
丹藥入喉,一股寒意瞬間流遍四肢百骸。陳苟驚訝地發現自己的靈力波動變得極其微弱,連呼吸都幾乎不可察覺。
前方密林突然豁然開朗,露出一塊刻滿符文的青石平台。蕭雲寒劍指一點,符文逐一亮起藍光。
"上去。"
就在三人踏上平台的瞬間,遠處天空突然炸開一道血色雷霆!
"想走?"
楚非的身影出現在樹梢,寬大的袖袍在風中獵獵作響。老人雙目赤紅,周身環繞着令人窒息的靈壓。他抬手一抓,五道血線破空而來!
"嗡——"
傳送陣光芒大盛,血線在觸及三人的前一刻,平台上的空間驟然扭曲。陳苟只覺天旋地轉,再睜眼時已置身於一個潮溼的山洞中。
"咳...咳咳..."柳月兒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縷鮮血從嘴角溢出。
蕭雲寒皺眉搭上她的脈門,臉色驟變:"同命錢反噬?"
陳苟這才發現,自己掌心的銅錢已經不再發燙,而柳月兒手中那枚卻紅得像是烙鐵。少女痛苦地蜷縮在地上,皮膚下隱約有血線遊走。
"怎麼回事?"陳苟猛地抓住蕭雲寒的衣袖,"她怎麼了?"
"楚非那一擊觸發了同命錢的護主機制。"蕭雲寒快速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主錢在她身上,反噬自然由她承受。"
陳苟腦中"轟"的一聲——柳月兒給他的居然是輔錢!也就是說,這丫頭從一開始就把命門交到了他手上!
"解藥!"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蕭雲寒將一瓶青色藥液灌入柳月兒口中,少女的抽搐漸漸平息,但臉色依舊慘白。
"暫時壓制住了。"蕭雲寒收起玉瓶,目光復雜地看向陳苟,"她沒告訴你?"
陳苟死死盯着柳月兒緊閉的雙眼,胸口像是壓了塊巨石。他忽然想起少女在雨中說那句"月兒當然是師兄這邊的人"時,眼底閃過的決絕。
"傻子..."他咬着牙擠出兩個字。
山洞深處傳來水滴聲,空氣中彌漫着陳腐的黴味。蕭雲寒在洞口布下禁制,轉身展開那封偷來的信箋。
"七日後子時..."他輕聲念道,眉頭越皺越緊,"黑風谷要攻打護山大陣。"
陳苟強迫自己移開盯着柳月兒的視線:"楚非是內鬼?"
"不止。"蕭雲寒指尖燃起一簇火苗,將信箋焚毀,"能接觸護山大陣陣眼的,至少還有兩位長老。"
洞外雨聲漸歇,偶爾傳來夜梟的啼叫。柳月兒的呼吸終於平穩,但依舊昏迷不醒。蕭雲寒起身走到洞口,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天亮前我必須回宗門。"他背對着陳苟說道,"楚非不敢明目張膽對付我,但你們..."
"我們需要新的身份。"陳苟打斷他,大腦飛速運轉,"最好是能合理接近護山大陣的身份。"
蕭雲寒轉身,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七日後是外門大比,優勝者可以獲得巡查陣眼的資格。"
"大比..."陳苟苦笑,"我現在可是通緝犯。"
"所以要用這個。"蕭雲寒拋來一塊玉牌,上面刻着"韓立"二字,"藥堂新收的幾名弟子,三日前剛入宗,還沒人見過真容。"
陳苟摩挲着玉牌,突然問道:"爲什麼幫我們?"
月光下,蕭雲寒的側臉如同冰雕:"因爲柳師妹是我表妹。"
這個答案讓陳苟差點咬到舌頭。他猛地扭頭看向昏迷的少女——難怪她能輕易拿到高階符籙,難怪她知曉那麼多內幕...
"等她醒了,告訴她..."蕭雲寒的聲音罕見地出現一絲波動,"姨母的仇,我一定會報。"
話音未落,白衣劍修已化作流光消失在夜色中。
山洞重歸寂靜,只剩下水滴聲和柳月兒微弱的呼吸。陳苟輕輕撥開少女額前汗溼的發絲,發現她眉心有一道極淡的金色紋路,此刻正微微發亮。
"藏得真深啊..."他喃喃道。
《玄天秘錄》中有記載,這是"玄陰體"覺醒的征兆——百年難遇的修煉體質,也是最好的鼎爐。若被楚非那樣的魔修發現...
陳苟突然明白柳月兒爲何要鋌而走險了。她從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而是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幼獸。
"唔..."
柳月兒突然呻吟一聲,睫毛輕輕顫動。陳苟迅速收回手,換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醒啦?你可真能睡。"
少女睜開眼,第一反應是摸向懷中。發現同命錢還在後,她明顯鬆了口氣。
"信...送到了?"她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陳苟晃了晃玉牌:"不僅送到了,還給我們找了個新活計——外門大比。"
柳月兒試圖坐起來,卻因虛弱又跌回去。陳苟伸手扶住她,觸到一片冰涼。
"別逞強。"他語氣難得嚴肅,"蕭雲寒都告訴我了。"
柳月兒身體一僵:"...告訴你什麼?"
"說你欠我三十塊靈石該還了。"陳苟突然咧嘴一笑,"裝什麼傻?"
少女愣了片刻,隨即明白他是在開玩笑緩解氣氛,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師兄記錯了吧?明明是五十塊。"
"嘿!坐地起價啊?"
兩人相視而笑,山洞裏的寒意似乎都消散了幾分。但陳苟清楚,柳月兒眉心的金紋,蕭雲寒提到的"姨母的仇",還有七日後黑風谷的陰謀...這一切都預示着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韓立"玉牌,忽然覺得這名字格外順眼。
"師妹,"他伸了個懶腰,"想不想看師兄在外門大比上大殺四方?"
柳月兒虛弱地白了他一眼:"想看你被人打得滿地找牙。"
"賭十塊靈石?"
"成交。"
洞外,第一縷晨光穿透雲層。山下的流雲宗鍾聲悠揚,渾然不知一場足以顛覆宗門的陰謀正在暗處滋長。
而陳苟摩挲着懷中那枚已經冷卻的同命錢,第一次認真思考一個問題:
這次,到底要苟到什麼時候?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