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紙，照進了星記面館的後廚。
“啊——！！”
一聲尖叫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藥依雨手裏拿着燒火棍，頂着兩個大黑眼圈，指着牆上那個還在微微散發綠光的東西，聲音都在發抖：“它……它剛才是不是動了？我看它眼珠子轉了一下！”
牆上，正是昨晚被趙星辰拍扁了糊在牆洞上的“千面毒君”。
因爲趙星辰的手藝太好，這張“人形補丁”嚴絲合縫，不僅擋風，而且因爲千面毒君本身修煉毒功，自帶驅蟲光環。一晚上過去，屋裏連只蚊子都沒有。
“別大驚小怪的。”
趙星辰打着哈欠走進來，手裏拿着牙刷（柳枝），嘴裏全是泡沫，“那是熱脹冷縮。趕緊生火，今天要是耽誤了開張，扣你早飯。”
藥依雨委屈地癟了癟嘴。
她堂堂藥王谷少谷主，昨晚居然是伴着那個恐怖的“紙人”睡了一宿！這也就算了，現在還得伺候這個“黑心老板”起床？
“燒就燒！”
藥依雨氣呼呼地蹲在灶台前。
她看了一眼灶膛裏那簇永不熄滅的白色火苗（太初源火），又看了一眼旁邊堆着的柴火。
既然這火這麼厲害……
藥依雨眼珠子一轉，小心翼翼地引出一絲火苗，去點柴火。
“轟！”
柴火瞬間化爲灰燼，連煙都沒冒。
“哎呀！火力太猛了！”藥依雨手忙腳亂。
經過半個時辰的“爆炸實驗”，這位煉丹天才終於掌握了用神火煮面的訣竅——只要用神識極其精微地操控火苗的一絲餘溫，就能讓水瞬間沸騰，且鎖住面條的勁道。
“哼，不就是控火嗎？本小姐可是丹道天才，煮面還能難倒我？”
藥依雨看着鍋裏翻滾的白湯，聞着那股奇異的香氣，心裏竟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成就感。
……
前堂。
“開門迎客！”
隨着趙星辰一聲吆喝，蘇伊人有些不情願地卸下了門板。
門剛一開，眼前的景象把她嚇了一跳。
只見門口早已排起了長龍，一直排到了街角。
排在最前面的，正是清虛城主王富貴，身後跟着清一色的城主府衛隊，個個盔明甲亮，卻都在瘋狂咽口水。
“趙公子！早啊！”
王富貴紅光滿面，自從昨天吃了一碗面，他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八歲，腰不酸了腿不疼了，連看家裏的母老虎都覺得眉清目秀了。
“王城主挺早啊。”趙星辰站在櫃台後，笑眯眯地敲了敲算盤，“還是老規矩？”
“對！一百碗陽春面！加蛋！都要加蛋！”王富貴豪氣幹雲地揮手，“兄弟們，今天本城主請客！都給我敞開了吃！”
“謝城主！謝趙公子！”
衛兵們歡呼着涌入店內。
蘇伊人嘆了口氣，認命地開始端茶倒水。她那絕美的身姿在人群中穿梭，引起一片驚嘆，但誰也不敢多看一眼——開玩笑，昨天青雲宗弟子的屍體才剛抬走，誰敢在這撒野？
“面來嘍——”
藥依雨端着托盤從後廚跑出來。
因爲第一次幹活，她的小臉上蹭了幾道黑灰，看起來像只小花貓，但那股子靈動可愛的勁兒，加上那還沒發育完全卻依然傲人的身材，瞬間讓不少年輕衛兵看直了眼。
“看什麼看！吃面！”藥依雨凶巴巴地瞪了一眼，“再看把你們眼珠子挖出來煉丹！”
衆人嚇得趕緊低頭。這面館裏全是母老虎，惹不起。
“吸溜——”
第一口面下肚。
原本嘈雜的店堂，瞬間安靜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久旱逢甘霖。
太陰真水化作的湯底，滋潤着他們幹涸的經脈；太初源火烹飪的面條，蘊含着一絲大道火意，淬煉着他們的雜質；再加上那根“生命法則大蔥”提味……
“轟！”
角落裏，一個困在煉氣三層好多年的老兵，突然渾身一震。
一股氣浪從他體內爆發，直接掀翻了凳子。
“我……我突破了？！”
老兵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雙手，“困擾我十年的瓶頸……一碗面就通了？！”
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
“轟！”“轟！”“轟！”
接二連三的突破聲響起。
“我也突破了！煉氣四層！”
“我的陳年舊傷好了！這湯神了！”
“這哪裏是面？這是太上老君的仙丹吧？！”
整個面館瞬間炸鍋了。
所有人都瘋了，也不管燙不燙，端起碗就往嘴裏倒。吃完面連碗底都舔得幹幹淨淨，甚至有人恨不得把碗都吃了。
“老板！再來一碗！”
“我出十倍價錢！給我來一桶！”
“我也要！別擠我！”
場面一度失控。
王富貴看得目瞪口呆。雖然他知道這面不凡，但沒想到對低階修士的效果這麼恐怖。這要是讓城衛軍天天吃，他清虛城的戰鬥力豈不是要稱霸南域？
櫃台後。
趙星辰看着這群激動得要把房頂掀翻的客人，眉頭皺成了“川”字。
“輕點！輕點！”
他心疼地拍着桌子，“那凳子是昨天剛修好的！別震碎了！誰震碎的誰賠啊！三倍賠償！”
在他眼裏，什麼突破不突破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家具。
“阿蠻！快去收錢！別讓人逃單了！”
“好嘞！”阿蠻背着小布袋，像只勤勞的小蜜蜂，在人群中鑽來鑽去，“六文錢一碗，概不賒賬哦！”
……
一直忙到中午，面粉都見底了。
趙星辰不得不掛出了“售罄”的牌子，才把那些依然不肯離去的狂熱食客趕走。
關上門，三個女人都癱倒在椅子上。
蘇伊人揉着酸痛的肩膀，雖然累，但她驚訝地發現，自己體內的靈力經過這一上午的高強度運轉，竟然變得更加精純了。
這洗碗……竟然也是一種修行？
藥依雨更是興奮。她剛才偷偷嚐了一口面湯，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奧秘。
“水火交融，陰陽調和……這就是丹道的至理啊！”
藥依雨看着趙星辰的眼神，已經從崇拜變成了狂熱的信徒。
“老板！”藥依雨跳起來，“面粉沒了，我去買！我知道哪家的麥子最有靈氣！”
“去吧去吧。”趙星辰正數着那一堆銅板和碎銀子，心情大好，“那個誰，蘇伊人，把碗洗了。今天中午加餐，吃紅燒肉。”
“紅燒肉？！”
大小兩個吃貨（阿蠻和藥依雨）眼睛瞬間亮了。
就在這溫馨而充滿銅臭味的氛圍中。
誰也沒有注意到，牆上那個“千面毒君”的人皮補丁，原本鮮豔的綠色，正在慢慢變淡。
不是毒散了。
而是有一股極其隱晦的力量，正在通過某種秘法，感知着千面毒君最後的殘留氣息。
……
南域，萬毒門。
這是一座終年被毒瘴籠罩的山谷，方圓百裏寸草不生，白骨累累。
大殿深處，一盞燃燒着幽綠色火焰的魂燈，突然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徹底熄滅。
“誰？！”
黑暗中，一道沙啞而恐怖的聲音響起，震得整個大殿瑟瑟發抖。
“誰殺了千面長老？！”
一位身穿黑袍、臉上紋着毒蠍刺青的老者緩緩走出。他是萬毒門的門主，毒手藥王。
千面毒君不僅是他的師弟，更是門中的頂梁柱。他的死，對萬毒門是巨大的打擊。
“回稟門主！”
一名弟子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魂燈最後傳回的畫面……是一座城池，似乎是……清虛城。”
“清虛城？”毒手藥王眯起眼睛，“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怎麼可能有能殺千面師弟的高手？莫非是正道那幾個老不死的設下的陷阱？”
他沉吟片刻，目光投向大殿角落。
那裏，坐着一個紫衣少女。
少女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長發如瀑，皮膚蒼白得幾乎透明。她赤着雙足，腳踝上系着一串銀鈴。
最詭異的是，她周圍三丈之內，沒有任何活物。連地上的青磚都被腐蝕成了黑色。
凡是靠近她的飛蟲，都會在瞬間化爲膿水。
她就像是一個孤獨的死神，靜靜地坐在那裏，把玩着一只色彩斑斕的毒蜘蛛。
“無憂。”
毒手藥王開口喚道。
少女緩緩抬起頭。那是一張極其精致、卻沒有任何表情的臉。眼神空洞，仿佛對這世間的一切都毫無眷戀。
萬毒門聖女，曲無憂。
天生厄難毒體，注定孤獨一生，觸之即死的可憐人，也是萬毒門最強的人形兵器。
“師尊。”曲無憂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冷得像冰。
“你千面師叔死在了清虛城。”
毒手藥王眼中閃過一絲殘忍，“你去一趟。查出凶手，然後……把整座城都毒了，給他陪葬。”
“是。”
曲無憂站起身。
隨着她的動作，那一串銀鈴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鈴聲悅耳，卻也是死神的喪鍾。
“我會帶回凶手的頭顱。”
曲無憂轉身，一步步走出大殿。她所過之處，兩旁的弟子紛紛驚恐後退，屏住呼吸，生怕沾染上一絲毒氣。
她習慣了。
從小到大，每個人都怕她，躲她，像躲避瘟疫一樣。
除了毒蟲，沒有人敢靠近她。
“清虛城……”
曲無憂看着遠方，眼中閃過一絲麻木。
又是一次無聊的屠殺嗎？
也好。
反正這令人厭惡的世界，毀滅了也沒什麼可惜的。
只是她不知道。
這一次，她要去的地方，有一個不怕毒、甚至把毒氣當蚊香聞的怪人。
還有一個會把她當成小貓一樣摸頭的男人。
那是她灰暗生命裏，唯一的光。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