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豈覺得,他今天無語的次數比他之前整個人生無語的次數還多,不由得笑了一下。
就算是父王放棄他,將他丟到大周來做這個質子,他都沒有這麼無語過。
《滄海一聲笑》那首曲子還行,讓他熱血沸騰,可是那雲宮迅音是什麼鬼?
讓他沸騰的熱血一下子就涼了下來,還結成了冰碴子,扎在他的血管裏,扎得他渾身咔咔的疼。
對面,明昭那張紅潤的小嘴還在叭叭個不停。
“我跟你說,就這《雲宮迅音》啊。絕對能引起咱們老百姓的共鳴!只要能引起共鳴的歌那都是好歌!你看看他們……”
明昭指着周圍。
凌豈麻木着臉往旁邊瞅了一眼,又震驚了。
可不嘛。
整個飯館,從上到下,從掌櫃的到跑堂的小夥計,還有其他包間的食客們,全都在門外。
一個個紅着眼眶包着眼淚,聽得感動極了。
有的甚至啜泣出聲。
傅疊也覺得這首歌的後勁有些太大了,趕緊吩咐手下安慰一下,緩和一下氣氛。
於是門外的路人就看見了詭異的一幕。
——甲胄鮮明的士兵,一對一拍肩膀安慰着小夥計和食客。
這些大老粗們哪裏會安慰人?拍着拍着手就重了,把人拍得哇哇的吐。
路人驚恐地四散奔逃。
完了完了,珍珠白玉齋集體食物中毒了!
珍珠白玉齋那位東家的哭聲就更大了。
停不下來,完全停不下來。
……
凌豈靠流浪樂師進攝政王府的計劃又一次失敗。
他沒有時間多去感慨,抓緊時間回了房間。
搖身一變,又變成了一個頭上有着戒疤,臉色蠟黃的遊方高僧。
他不信,今天拿不下明昭!
手下們也都看好這個身份。
“主子這一招妙!想那位小姐在明家的時候不受重視,想必心裏沒底氣,乍入高門,肯定就怕哪裏做得不對。”
“就算有傅疊護着,可攝政王事務繁忙,能護她一時能護她一世嗎?這種情況下,要是身邊能有一個精通命理算卦的高人,她肯定求之不得。”
凌豈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
不枉費他和他的團隊熬了幾個大夜,都熬出了大大的熊貓眼,才想出來的良策。
好不容易才進了包廂。
那對父女已經吃完了飯,正在吃飯後水果。
再不一會兒就要走了。
凌豈十分慶幸他來得及時,更迫不及待要抓住這個機會。
一句話,一句放在每個人身上都準的話,成功的引起了傅疊和明昭的注意,把他留下了。
“貧僧觀貴人面相,小姐似乎有些神魂不穩,時間長了恐有性命之憂。”
傅疊趕緊問,“高僧既如此說了,那你肯定有化解之法,你快說,只要我姑娘安好,功德隨喜,本王少不了你的。”
凌豈的一顆心就穩穩的緩緩的落了下去。
好了,他已經成功了一大半了。
“要想小姐神魂安寧,王爺,您最好爲小姐婚配一位如意郎君。”他道。
“貧僧可爲小姐算出她的如意郎君是什麼屬相,還有現在所處的方位…”
如果到最後,他還是進不了王府,那他只能在這裏給自己埋下一個鉤子。
實在不行,他就只能賣身給攝政王府了。
只能委屈自己給攝政王做女婿了……
正準備報出自己的資料,引導傅家父女去找他,就聽啪的一聲果盤摔碎的聲音。
傅疊聲音浸染着寒氣,砸了果盤,怒吼道:“來人!把這妖僧拖下去,重打20大板!”
凌豈懵了。
好好的,怎麼會這樣?!
自己又犯到了攝政王哪片逆鱗?!
他慌亂地看向明昭,期盼大小姐能夠制止她父親的暴行。
他就不信,明大小姐這個年紀了還不憧憬男歡女愛,不想着有個如意郎君?!
可是他看到了什麼?
看到的是明昭那幾乎拉到下巴的嘴角。
腦子裏面就轟的一聲。
——這位大小姐,她大概估計是真不想嫁人!
凌豈渾身無力的被架了出去,而他身後,關上的門縫裏,攝政王夾夾的嗓音傳了出來。
“昭昭,乖寶,咱們遲點嫁人啊!你別聽了妖僧的!男人沒啥好東西,咱們要選好了才嫁!啊!”
凌豈:“……”
原來如此……
他的努力最終以失敗告終。
沒能入得了明昭的眼,更沒能進攝政王府。
得到的是二十大板,拖着一身傷回去了。
幸好他有內功護體,這二十板子看着凶險,其實也就只一點皮外傷,上了藥很快就能好。
但,憋屈啊!
拿下明昭的心越發迫切。
現在都成了困擾他的執念了。
他已經不去再想其他的法子,就只悶着頭朝着這一點使勁。
養傷期間不停的計劃着。
看樣子只有使出殺手鐗,拿出自己本來面目去勾引明昭了。
唉,沒辦法,最終還是只能走到這一步……
那頭,絲毫不知這些算計的明昭吃飽喝足,開開心心的隨着父親回攝政王府當老大去了。
出門的時候看到了明玉謙。
她的前養父。
明玉謙現在可老實了,站在一個不起眼,但是確保傅家父女能夠看得到自己的地方。
等父女倆過去之後,立刻就殷勤的去飯館裏,把這頓飯錢給結了。
他現在是待罪之身,做小伏低是應該的且必須的。
明昭出門的時候也看到了他,但沒說話,更沒跟他打招呼。
明玉謙敏銳的接收到了明昭的目光,喉嚨口像堵着一團沾了水的棉花,吐不出咽不下,難受的要死。
今天,他終於踏進了明昭的房間。
堂堂明家大小姐的臥室,居然連一個丫頭的房間還不如。
家具不是掉了漆就是破了洞,靠着修修補補勉強能用。
明昭的梳妝盒裏,珍而重之地保存着一只通草花簪。
那是他在明昭八歲的時候,下朝時偶然看見,覺得好看給兩個女兒買的。
明月看不上這些廉價的首飾,給她的那支早就不知道丟哪裏去了,而給明昭的,她好好的保存着。
快十年了,簪子還跟新的一樣。
明玉謙閉了閉眼睛,後悔的情緒如從枯井裏滲出的水,越涌越多。
明昭,本該是他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