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府內，韓素收到了鳳儀宮的請帖。
請帖用金絲鑲邊，鳳紋爲底，散發着淡淡的龍涎香。
她將請帖放在桌上。
秦戰從演武場歸來，身上帶着汗水與金鐵的氣息。
他看到了那張請帖。
“陛下的意思？”
“是皇後的意思。”韓素爲他遞上一方毛巾。
秦戰擦了擦臉。
“皇後，就是陛下的意思。”
韓素沉默。
“天兒呢？”秦戰問。
“在聽雪閣，跟着孫師傅聽戲呢。”韓素的語氣裏有些無奈。
秦戰走到窗邊。
“去吧。”
“在這神都，躲是躲不過去的。”
“讓他多見見人也好，省得整日裏像個小老頭。”
韓素點頭。
“我明白。”
她轉身走出書房，去了聽雪閣。
閣樓裏，檀香嫋嫋。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正閉着眼，用手指在桌上輕輕敲着板眼。
留聲石裏傳出咿咿呀呀的唱腔，唱的是一出《霸王別姬》。
秦天坐在小凳子上，聽得認真。
“天兒。”
韓素的聲音很輕。
秦天回頭，黑亮的眼睛看着母親。
“我們進宮，去見一位姨娘。”
秦天站起身，拍了拍小袍子上的褶皺。
“好。”
....
鳳儀宮，位於皇城深處。
宮殿檐角掛着金鈴，風一吹，叮當作響。
韓素牽着秦天，走在漢白玉鋪就的宮道上。
皇後李婉兒早已等在殿外。
她身穿玄色鳳袍，頭戴九鳳釵，容貌端莊。
“素素，你可算來了。”李婉兒迎上前，握住韓素的手。
她的目光落在秦天身上。
“這就是天兒吧？”
“天兒，快見過皇後娘娘。”韓素輕聲說。
秦天抬頭，看着眼前的女人。
他沒有行禮，只是平靜地喊了一聲。
“姨娘。”
李婉兒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
“好，好一個姨娘。”
她牽起秦天的另一只手。
“走，我們去後花園，璃兒和塵兒早就等急了。”
鳳儀宮的後花園，奇花異草爭相開放。
一座暖玉搭成的小亭子裏，兩個孩子正在追逐一只雪白的九尾靈狐。
女孩穿着鵝黃色的宮裙，梳着兩個小巧的髻，跑起來像一只花蝴蝶。
男孩大一些，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小蟒袍，跟在後面，嘴裏喊着。
“璃兒，慢點，別摔着！”
“哥哥快來追我！”女孩回頭，做了個鬼臉。
“璃兒，塵兒，過來。”李婉兒開口。
兩個孩子停下腳步，跑了過來。
“母後！”
他們的目光，同時落在了秦天身上。
洛璃公主的大眼睛眨了眨，她圍着秦天走了一圈。
“你就是秦天？”
秦天看着她，沒有說話。
洛璃伸出手指，戳了戳秦天的胳膊。
“他們都說你很厲害，能掐會算。”
“璃兒，不許胡鬧。”洛塵拉開妹妹。
他對韓素和秦天行了一禮。
“見過國公夫人，秦天弟弟好。”
洛塵比秦天大一歲，舉止已經有了一些皇家風範。
秦天對他點了點頭。
洛璃卻不依不饒，她擠到秦天面前，仰起小臉。
“喂，你怎麼不說話？”
秦天看了她一眼。
“說什麼？”
洛璃被問住了，她想了想，忽然拉住秦天的衣角。
“我們去鬥蛐蛐！”
她不由分說，拉着秦天就往草叢跑去。
洛塵有些歉意地對韓素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亭子裏，李婉兒與韓素相對而坐。
宮女奉上香茶。
李婉兒看着遠處三個小小的身影，開口道。
“你家天兒這性子，與我家璃兒和塵兒正好互補。”
韓素端起茶杯，手心有些涼。
“天兒他，只是安靜了些。”
“安靜好啊。”李婉兒拿起一塊桂花糕，“這深宮裏，最缺的就是能安安靜靜坐得住的人。”
她將桂花糕掰成兩半，遞給韓素一半。
“嚐嚐，御膳房新做的。”
草叢邊。
洛璃獻寶似的捧出一個小陶罐。
“看，這是我的大將軍！”
罐子裏，一只黑色的蛐蛐正抖動着觸須。
洛塵也拿出自己的罐子。
“我的常勝王可沒輸過。”
洛璃把陶罐推到秦天面前。
“你的呢？”
秦天搖頭。
“我沒有。”
洛璃有些失望，她把自己的陶罐塞進秦天懷裏。
“那我的大將軍借給你一半！”
玩了一會後。
她又拉着秦天，跑到花園的池塘邊。
那只九尾靈狐正趴在池邊，用爪子撥弄水裏的錦鯉。
“小九，過來！”
靈狐聽到呼喚，跑了過來，用頭蹭着洛璃的小腿。
洛璃從懷裏摸出一塊肉幹，喂給靈狐。
她又拿出一塊，遞給秦天。
“你來喂。”
秦天接過肉幹，伸到靈狐嘴邊。
靈狐聞了聞，小心翼翼地將肉幹叼走。
洛塵從食盒裏拿出一個雞腿，遞給秦天。
“弟弟，吃。”
秦天看着手裏的雞腿，又看看洛塵，最後小口地咬了一下。
一個下午，洛璃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秦天大部分時間都在聽。
洛塵則像個小大人，不時給妹妹糾正一些說法，又時不時給秦天遞些吃的。
夕陽西下，到了該出宮的時候。
韓素起身告辭。
洛璃拉着秦天的衣角，不讓他走。
“你明天還來嗎？”
秦天沒有回答。
洛璃從脖子上解下一塊玉佩。
那是一塊羊脂白玉，雕刻成麒麟的模樣，玉佩中間可以分開。
她將其中一半，塞進秦天手裏。
“這個給你！”
“以後你就是我們的朋友啦！”
她奶聲奶氣地宣布。
秦天握着那半塊溫熱的玉佩，默默收進了懷裏。
洛璃這才鬆開手，她仰着頭，看着秦天。
“他們都說你很聰明，那你猜猜我明天想吃什麼點心？”
秦天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
“蓮蓉酥。”
洛璃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你怎麼知道？”
秦天沒有回答，轉身跟着母親離開。
御書房內。
洛乾面前的桌案上，擺着一面水鏡。
鏡中清晰地映出後花園裏發生的一切。
他看着秦天收下那半塊玉佩，看着女兒最後那個問題。
他放下了手中的朱筆。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眼中的冰冷化開少許。
身後的老太監躬身上前，輕聲問。
“陛下，是否現在就將蓮蓉酥加入明日公主的食單？”
洛乾喝了一口茶。
“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