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像是被這聲提醒驚醒，指尖慌亂地接過紙巾，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
大腦遲滯了幾秒才終於回籠，剛剛那個失控擁吻的自己、沖破理智的喘息、幾乎要將她揉進懷裏的力度…… 無數畫面像碎玻璃般扎進腦海，讓他渾身一僵。
他怎麼會做出這種逾矩的事？那個向來把理智刻進骨子裏的宋雲去哪了？
他攥着紙巾狠狠往唇角蹭去，反復擦拭的力道大得嚇人，仿佛那抹嫣紅不是口紅印，而是證明他失控的罪證，非要把那層皮膚都搓掉才甘心。
原本只是淺淺一抹的紅痕被他擦得一片通紅，連帶着周圍的皮膚都泛起刺目的紅，甚至能看到細微的摩擦痕跡，看着都讓人覺得疼。
看着他這近乎自虐的動作，林薇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擰了一下，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澀混着委屈，悄無聲息地漫上心頭。
他… 就這麼急着抹掉自己的痕跡嗎？連帶着剛才那瞬間失控的親密，也要一並擦得幹幹淨淨？
她深吸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又從包裏抽出一張帶着清涼溼意的溼紙巾，默默走到他面前。
“低頭。” 林薇的聲音比剛才平靜了些，但仔細聽，尾音裏還裹着一絲極力壓抑的輕顫，像被風吹得微微發顫的蛛絲。
宋雲順從地微微彎下腰，腦袋低了下去，眼神卻固執地飄向地面，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不敢與她對視。
林薇倒不在意這些，只是專注地抬起手，指尖捏着溼紙巾的邊角，小心翼翼地、極其輕柔地擦拭着他臉上被弄花的口紅印。
她的動作細致得像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瓷器，指腹偶爾碰到他滾燙的皮膚，能感覺到他細微的瑟縮。溼巾的涼意似乎讓他緊繃的肌肉放鬆了一點點，肩膀不再繃得像塊鐵板。
“我就這麼…” 她的指尖在他唇角停頓了半秒，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在心尖，幾乎像在自言自語，卻又字字清晰地鑽進宋雲耳朵裏
“讓你厭煩嗎？一定要擦得這麼用力，一點痕跡都不肯留？要擦得那麼幹淨嗎？” 溼巾在他泛紅的唇角輕輕掃過，動作比剛才更柔了，像怕碰碎什麼珍寶。
“不是的！” 宋雲猛地抬頭，胸腔裏的心跳撞得肋骨生疼，終於撞進她的眼睛裏。那雙眼眸裏盛滿了復雜的情緒，有急於辯解的慌亂，有對自己失控的懊惱，還有一絲藏不住的無措，像被暴雨淋溼的幼獸，既狼狽又脆弱。
他的聲音幹澀發緊，喉嚨像被砂紙磨過似的發疼，喉結重重滾動了兩下，才從齒縫裏擠出破碎的字句：“我，我只是… 還沒準備好。”
指尖在身側悄悄攥緊，指節泛白，“以前… 遇到過一些事，像根刺扎在心裏，拔不掉。”
他艱難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帶着掙扎的鈍痛，“所以我對這些… 對靠近、對感情，總是下意識地怕，像條件反射似的想躲。不是你的問題，真的不是…”
舊傷疤被驟然揭開的刺痛讓他呼吸一窒，他不敢去看林薇眼底可能藏着的失落，目光飛快地掃過她似乎蒙着水汽的眼睛，像被滾燙的烙鐵燙到似的，又倉皇垂了下去，死死盯着她攥着溼巾的手指。
他怕自己這副帶着裂痕的模樣，會弄髒她眼裏的光；更怕自己好不容易築起的防線，會被她這聲輕輕的質問徹底沖垮。
拒絕的話哽在喉嚨，帶着對她的愧疚，也帶着對自己的無力 —— 他明明渴望那份溫暖，卻又被過去的陰影牢牢困住，連伸出手都做不到。
看着他難得這般坦誠的慌亂，連聲音都在發顫，林薇心裏那點委屈奇異地消散了些，只剩下柔軟的心疼。
她輕輕嘆了口氣，語氣裏帶着前所未有的認真和包容：“沒關系，宋雲，如果你暫時走不出心理的那道陰影，我可以等你。”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拂過他額前垂落的一縷碎發，指腹帶着微涼的觸感，像是在安撫一只炸毛後又蜷縮起來的貓：“一天不行就兩天，兩天不行就一星期，一個月… 或者一年。”
林薇微微前傾身體，直視着他驟然放大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地傳達着自己的決心，聲音裏帶着不容置疑的溫度
“我想，起碼一年內，我都等得起。你不需要有任何負擔，不用急着回應我。”
這幾個字眼像帶着溫度的小石子，一顆顆投入宋雲沉寂已久的心湖，激起層層疊疊的漣漪，久久不散。
他從未被人這樣堅定地選擇過，從未有人願意爲他停下腳步，等他從泥濘裏慢慢走出來。
他愣愣地看着她，嘴唇微張着，眼神裏充滿了迷茫，還有一種被巨大沖擊後的不知所措。
那些防備的尖刺在她溫柔的目光裏漸漸軟化，他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這個女人
她眼裏沒有催促，沒有不耐，只有純粹的執着和暖意，執着得讓他心慌，卻又溫暖得讓他想靠近。
看着他這副難得一見的、近乎呆萌的樣子，林薇心頭最後一絲陰霾也散了，反倒覺得可愛得緊。
她忍不住伸出手，帶着點親昵地輕輕摸了摸他溫熱的臉頰：“走了。你午休時間本來就不多，我就不打擾你了。拜拜～”
林薇利落地揮了揮手，轉身就走，腳步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可背對着他時，嘴角卻悄悄揚起一個篤定的弧度。
有時候，淡然處之比步步緊逼更有效，就像拉弓，得有鬆有緊，適當的留白和空間，才能讓箭射得更遠。
在宋雲看不到的身後，林薇的腳步輕快又從容，裙擺隨着步伐輕輕擺動，像藏着一簇悄然綻放的光。
剛走到走廊拐角，林薇正準備哼着小曲兒溜出這個 “甜蜜戰場”，三個腦袋就跟冒芽似的，齊刷刷從旁邊辦公室門口探了出來 —— 正是警局裏大名鼎鼎的八卦三人組：眼尖嘴快的小張、笑起來露八顆牙的小李，還有總愛端着 “老幹部” 架子的老王。
“林薇！林薇這兒呢！” 小張眼睛最尖，跟發現新大陸似的，忙不迭壓着嗓子朝她揮手，另一只手還誇張地朝宋雲辦公室的方向使勁努嘴，擠眉弄眼的模樣活像只偷吃到瓜的小鬆鼠
“嘿！這是找我們‘宋爹’匯報完‘思想工作’啦？看這春風滿面的，你們進展不小啊！”
林薇腳步猛地一頓，臉上剛漾開的得意笑容跟按了切換鍵似的，瞬間調成 “陽光開朗好市民” 模式。
她沖着三人組揚起燦爛的笑臉，揮了揮手力道都帶着股活潑勁兒：“是呀是呀！過來關心一下咱們人民警察的身體健康嘛！宋警官最近辛苦啦，下次我還來給大家‘送溫暖’哦！”
“哎呀！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小李立刻接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縫，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雙手還配合地 “啪啪” 鼓起掌來，動靜大得引得路過的同事都好奇地往這邊瞟。
“必須常來！” 老王推了推鼻梁上壓根不存在的眼鏡，板着張臉裝出嚴肅模樣，可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用力點頭，一本正經地補充
“林小姐，我們‘宋爹’的幸福… 呃不對，是他的身心健康，以後可就全靠你這‘溫暖’的關懷了，組織看好你，以後別忘記幫我們說點好話。”
三個腦袋擠在門框邊，臉上掛着如出一轍的、心照不宣的燦爛笑容，還整齊劃一地朝她揮起手來，那架勢活像在歡送即將出征的戰友，又帶着點 “自家白菜終於要被拱” 的期待。
林薇被他們這誇張到離譜的 “歡送儀式” 逗得肩膀都在偷偷發抖，強忍着才沒笑出聲。
她也沖他們用力揮了揮手，飛快地用口型無聲說了句 “下次給你們帶甜品”，然後在三人瞬間亮得堪比燈泡的眼神注視下，腳步輕快得像踩着彈簧，帶着勝利者般的小得意，哼着不成調的小曲兒，蹦蹦跳跳地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身後辦公室裏，三個腦袋立刻湊成一團，響起一陣被死死捂住卻還是漏出來的、興奮到變調的竊笑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