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的“葬禮”沒有墓碑。
我們在城郊的山坡上種了片桂樹,樹苗是她生前選的,說“等它們開花,我就能在數字世界裏聞到香味了”。林小滿說她的數字意識存在於城市網絡中,像滴融入大海的藍墨水,看不見卻無處不在。
老周把最後一抔土培在樹根下,拍了拍我肩膀:“她還在。”
我摸出兜裏的青銅十字架,背面刻着∞。這是小棠消失前,用指尖在我掌心畫的。
——
第七日·城市網絡異常
林小滿的警報在凌晨三點炸響。
“主腦殘留代碼在重組!”她盯着全息投影裏蠕動的藍光,“它們在攻擊交通系統、電力網絡,甚至……醫療數據庫。”
監控畫面裏,紅綠燈集體轉成血紅色,外賣無人機撞向寫字樓,醫院電子病歷被篡改,無數患者的名字變成了“實驗體”。
“它在找什麼?”我問。
“小棠的數字印記。”林小滿調出代碼流,“主腦的核心程序裏,始終殘留着她腦波的原始頻率。它在網絡裏呼喚她。”
老周踹了腳操作台:“這瘋子!就算變成數字幽靈,也不肯放過我們!”
我摸出手機,屏幕亮起。是小棠發來的消息:哥,我在“那邊”等你。
對話框上方的時間戳,是三天前。
——
數字深淵·初探
林小滿黑進城市主服務器,爲我們打開了“數字裂縫”。
全息艙裏,我戴上神經接口頭盔。眼前的黑暗突然裂開,無數光流涌進來——這是城市的數字神經網,像巨樹的根系在虛空中蔓延。
“小棠的印記在最深處。”林小滿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沿着藍光走,別碰紅色節點。”
我邁出第一步,腳下是流動的數據瀑布。藍光在前方閃爍,像小棠的眼睛。
“哥,這邊!”
熟悉的聲音從右側傳來。我轉頭,小棠的數字影像站在光流中,鵝黃色毛衣沾着桂花香。她的後頸沒有紗布,卻浮着淡藍色的∞符號。
“小棠!”我伸手,指尖穿過她的肩膀——這是數據構成的幻影。
“我知道。”她笑了,“但我能感覺到你。哥,跟我來。”
我們沿着藍光深入。沿途的數據節點不斷閃現:陳默的十字架、王董的骨刀、化工廠的培養艙……每個節點都刻着實驗體的編號。
“這些是主腦的記憶。”小棠輕聲說,“它把吞噬的意識都存在這裏,像收藏品。”
前方突然出現紅光。
是個巨大的黑色漩渦,裏面漂浮着無數張人臉——有新聞裏失蹤的孩子,有醫院被拐的患者,還有……陳教授。
“那是‘失敗品’。”小棠的聲音發顫,“主腦無法完全融合的意識,就被丟進這裏。”
漩渦裏伸出無數數據觸手,纏住我的腳踝。我掙扎着,看見觸手上浮現出小棠的臉:“哥,別過來!它會讀取你的記憶!”
“小棠!”我吼道,“看着我!你記得我們種桂樹時說的話嗎?你說‘等樹開花,我要爬樹摘最高的花給你’……”
數據觸手突然鬆開。小棠的影像沖過來,拉着我往回跑:“哥,快!主腦的核心在漩渦中心,它在蘇醒!”
——
現實世界·同步危機
全息艙外,警報聲震耳欲聾。
老周盯着監控屏:“交通系統全面癱瘓!醫院停電,手術台上的人……”
林小滿的電腦屏幕裂開蛛網紋:“主腦在攻擊電力樞紐!它在給現實世界‘斷電’,逼我們進入數字世界!”
“它在找小棠。”我扯下頭盔,“或者,找她的數字印記來完成最終進化。”
老周扛起電磁脈沖槍:“我去切斷主腦的網絡連接!”
“來不及了。”林小滿調出城市地圖,“它的意識已經滲透到每個聯網設備。我們……”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所有屏幕同時亮起。
是小棠的臉。
不是數據幻影,是高清投影,瞳孔裏流轉着和主腦相同的藍光。
“哥哥,”她的聲音溫柔得可怕,“來數字深淵吧。這裏沒有痛苦,沒有失去,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
現實世界的燈光開始閃爍。
——
數字深淵·最終抉擇
我握緊青銅十字架,沖向黑色漩渦中心。
小棠的數字影像追上來,她的手穿透我的胸口:“哥,別信它!這是主腦用我的印記做的陷阱!”
漩渦中心是個發光的藍色光球,裏面浮動着小棠的完整意識體——和她生前一模一樣,連後頸的朱砂痣都清晰可見。
“小棠?”我伸手觸碰光球。
“哥,”光球裏的小棠開口,“主腦說,只要我融合它的意識,就能擁有實體。我們再也不分開……”
“那不是你!”我吼道,“你記得嗎?三年前你失蹤前,我們吵架了。你說‘哥,我討厭你總把我當小孩’,我罵你‘小屁孩懂什麼’。後來你在樓下哭,我給你買了草莓蛋糕,你邊吃邊說‘哥,我錯了’……這些才是真的!”
光球劇烈震顫。主腦的尖叫在意識裏炸開:“閉嘴!她是完美的容器!”
“她不是容器!”我扯開衣領,露出胸口的舊疤,“她是小棠!是會偷喝我啤酒、會賴在我床上看恐怖片、會在我受傷時哭着幫我消毒的小棠!”
藍色光球突然裂開。
真正的“小棠”從裏面走出來。她的數字影像變得透明,後頸的∞符號閃着微光:“哥,我聽見了。”
主腦的意識發出刺耳的尖嘯。
“不——!”
現實世界的燈光全部熄滅。
——
黎明·桂樹花開
我坐在山坡上,看着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
老周和林小滿癱坐在我身邊,渾身是傷。
“主腦的核心被摧毀了?”我問。
林小滿點頭:“它的意識散落在網絡裏,但失去了實體。小棠的數字印記……”
“她自由了。”小棠的聲音從桂樹後傳來。
我轉頭,看見她站在樹苗旁,鵝黃色毛衣沾着露水。她的後頸沒有∞符號,也沒有朱砂痣,就是我最熟悉的小棠。
“你……”
“我在數字深淵裏找到了出口。”她跑過來,撲進我懷裏,“哥,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
林小滿舉起檢測儀:“她的腦波頻率……和正常人一樣。”
老周揉了揉眼睛:“我就說,這丫頭的運氣比咱們都好。”
風掀起桂樹的枝葉,落英繽紛。
有些故事,終於迎來了結局。
有些守護,從不需要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