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幫你仔仔細細地回憶一下”，瞬間捅穿了柳如煙最後的心理防線。
私家偵探？
查她和林逸軒？
她腦中轟然炸響，瞬間浮現出無數個不堪入目的畫面。
酒店的開房記錄。
那些她爲了安撫林逸軒而轉過去的一筆筆巨款。
還有那些她在微信上，對顧辰百般辱罵，對林逸軒千般愛憐的聊天記錄……
如果這些東西，像那份親子鑑定報告一樣，被公之於衆……
那她柳如煙，就不僅僅是出軌那麼簡單了。
她會成爲整個S市上流社會最大的笑柄，一個用丈夫的錢倒貼小白臉、給野種找爹的賤貨！
她的名聲會徹底爛穿地心！
到時候，別說嫁入豪門，就是普通人家，都不會要她這種女人！
恐懼，像深海的冰水，從她的心髒深處蔓延開來，凍結了她每一根神經，每一寸肌膚。
她徹底怕了。
“你……你這是在逼我們！”
柳母看着女兒煞白如紙、搖搖欲墜的樣子，心髒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她猛地轉向顧辰，再次用上了她最擅長的武器——撒潑。
“顧辰！你這是要逼死我們全家！你這是謀殺！”
她張開雙臂，護在女兒身前，聲音淒厲，像是在控訴什麼十惡不赦的罪行。
“我女兒懷着孕！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我跟你拼了！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
她試圖用最惡毒的語言，最歇斯底裏的姿態，來喚起顧辰一絲一毫的愧疚或恐懼。
然而。
顧辰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他只是緩緩抬起手腕，冰冷的目光落在百達翡麗的表盤上。
“七分鍾。”
他對着空氣，用一種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清晰地報出了時間。
那種極致的漠視，那種把你當成空氣一般的無視，比一千句一萬句的爭吵，都更具殺傷力。
就像打在了棉花上。
柳母所有的表演，所有的聲嘶力竭，都撞在了這塊堅不可摧的鐵板上，顯得那麼滑稽，那麼可笑。
她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也下不去，臉憋得通紅。
她終於明白了。
沒用了。
這個男人，已經不是那個會對他們柳家言聽計從的上門女婿了。
他是一頭已經掙脫了所有枷鎖，只剩下冰冷算計的惡魔！
柳母一咬牙，心中那杆天平，在女兒的名節和家產之間，發生了劇烈的、也是最後一次的傾斜。
她猛地轉頭，看向從剛才開始就閉着眼睛，沉默不語的柳建國。
她快步走到他身邊，壓低了聲音，用一種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急促又狠厲的語氣說道：
“老柳！你還在猶豫什麼？！”
“面子值幾個錢？公司要是垮了，我們全家都得滾回那個筒子樓去要飯！”
“你還想過那種日子嗎？子昂怎麼辦？我怎麼辦？！”
“不就是承認孩子不是他的嗎？只要籤了字，錢還是我們的！公司還是我們的！我們還是人上人！”
柳建國緊閉的雙眼，眼皮在劇烈地顫抖。
是啊。
面子？
當他住進這價值數億的別墅時，當他開着幾百萬的豪車時，當他坐在柳氏集團董事長的位置上，接受萬人敬仰時。
他的面子就已經和顧辰這個人，和顧辰帶來的財富，死死地捆綁在了一起。
現在，想要保住財富就必須丟掉面子。
這是一個殘忍的單選題。
他痛苦地喘息着，像一條離了水的魚。
最終，他緩緩地擺了擺手。
那個動作，代表着他作爲一家之主，作爲一個父親，最後的尊嚴徹底崩塌。
他放棄了。
他選擇了錢。
得到丈夫的默許，柳母眼中最後的一絲猶豫和不忍，瞬間被無窮的貪婪和決絕所覆蓋。
她仿佛得到了一道聖旨，腰杆瞬間挺直。
她轉過身，大步流星地走到癱軟在沙發上的柳如煙面前。
這一次，她的臉上再也沒有了剛才那種心疼和維護。
“如煙，寫！”
柳如煙難以置信地抬起頭，淚水瞬間決堤，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看着眼前這個無比熟悉又無比陌生的母親。
“媽？！”
她的聲音破碎，充滿了被最親近之人背叛的絕望。
“連你……也要逼我？”
“逼你？”柳母眼中閃過一絲暴躁，她猛地俯下身，死死抓住柳如煙的肩膀，壓低了聲音。
“我不逼你，我們全家都得跟你一起陪葬！”
“你對得起誰？！你爲了一個外面的野男人，懷上一個野種，現在要把我們全家都拖下水嗎？！”
“你對得起你爸嗎？他對你那麼好！你對得起你弟弟嗎？他還那麼年輕！”
“不就是寫一句話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寫了！我們還是柳家！你還是柳家大小姐！不寫！我們所有人都得跟你一起滾去大街上要飯！你明不明白！”
母親這番話，每一個字都比顧辰的威脅更讓她心寒。
那不是勸慰。
那是赤裸裸的切割和獻祭。
柳如煙終於明白了。
她引以爲傲的家人，她以爲可以爲她遮風擋雨的港灣，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會毫不猶豫地將她推出去，當成平息惡魔怒火的祭品。
她不是他們的女兒。
她只是一個可以隨時被犧牲掉的籌碼。
她的心，在這一刻徹底死了。
客廳裏這出母女反目、親情淪喪的好戲，落入顧辰眼中，讓他的嘴角更笑得開了。
他再次看了一眼手表。
“六分鍾。”
“看來，你們內部還沒達成共識。”
這時，別墅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顧辰的私人律師，張律師，終於氣喘籲籲地趕到了。
他看到客廳裏這劍拔弩張的氣氛，額頭上瞬間冒出了冷汗。
“顧……顧總……”
顧辰沒有看他，目光依舊鎖在那對反目的母女身上，仿佛在欣賞一幅絕美的畫作。
他只是對着張律師的方向，輕描淡寫地開口。
那聲音成爲了壓垮柳家的最後一根稻草。
“張律師。”
“準備起草訴訟狀吧。”
“訴訟標的，暫定五十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