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是柳如煙的身體砸在地板上的聲音。
客廳裏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緊接着是被引爆的混亂。
“如煙！”
柳母第一個反應過來，發出一聲淒厲到變調的尖叫。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連滾帶爬地撲到柳如煙身邊，一把將她抱進懷裏。
“如煙！如煙你怎麼了！你醒醒啊！”
她抱着女兒的身體瘋狂地搖晃着，眼淚說來就來，瞬間布滿了那張剛剛還因爲貪婪而扭曲的臉。
“殺千刀的顧辰！你把我女兒逼死了！你這個畜生！”
她一邊哭喊，一邊用充滿了血絲的眼睛，惡狠狠地瞪向顧辰，那樣子，恨不得撲上來咬斷他的喉嚨。
柳建國也徹底慌了神。
他腦子裏那根關於財產、關於臉面的弦斷了，此刻只剩下作爲一個父親最原始的恐懼。
他臉色煞白地沖了過來，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手指抖得幾乎按不準屏幕。
“快！叫救護車！快！”
柳子昂更是嚇得六神無主，站在原地，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只知道張着嘴，傻傻地看着昏死過去的姐姐。
整個柳家亂成了一鍋沸騰的粥。
哭喊聲，叫罵聲，慌亂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
而顧辰，就站在這片混亂的風暴中心。
他冷漠地看着這一幕。
像是在欣賞一出排練已久的滑稽劇。
就在柳如煙倒下的那個瞬間，他捕捉到了。
在她眼睫閉合的前一秒，那深處一閃而過的、算計的光。
演戲？
顧辰心中冷笑。
這才剛剛開始。
他太了解柳家人了。
當所有的威逼利誘都失效後，他們最擅長、也是最後的武器，就是柳如煙這個孕婦的身份。
用弱者的姿態博取同情，顛倒黑白。
可惜。
他已經不是八年前那個，會因爲她一滴眼淚就心軟的傻子了。
顧辰沒有上前。
也沒有阻止。
他更沒有去看那對抱頭痛哭的母女一眼。
在柳家人亂作一團的時候，他只是邁開長腿，緩步走到了那張狼藉的茶幾邊。
他彎下腰。
修長的手指，輕輕捏起了那張，還帶着柳如煙淚痕和體溫的離婚協議。
那一行她親手寫下的認罪書，字跡因爲用力而深陷在紙張裏，又被淚水微微暈開。
像一幅醜陋又絕美的藝術品。
他將協議對折，再對折。
然後，不急不緩地，小心翼翼地將這份他此行唯一的目標，收進了自己西裝的內側口袋裏，緊貼着心髒的位置。
那裏，曾經是留給柳如煙的。
現在，只剩下這張宣告她罪證的薄紙。
做完這一切，顧辰才緩緩直起身。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還在地上撒潑哭嚎的柳母，看着手忙腳亂的柳建國，看着那張躺在母親懷裏、臉色慘白的臉。
他淡淡地開口。
“戲不錯。”
“可惜，對我沒用。”
說完。
他頭也不回地轉身，大步向着別墅門口走去。
沒有一絲留戀。
沒有半分遲疑。
他的冷漠和無視，像一桶滾油，狠狠澆在了柳母那本就在燃燒的怒火上。
“畜生！”
她看着顧辰決絕的背影，氣得渾身發抖，指着門口的方向破口大罵。
“你這個沒良心的畜生！我女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你給我站住！你這個殺人凶手！”
顧辰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消失在了門外。
客廳裏，柳母那震天的哭嚎聲，詭異地停了。
她臉上的悲痛欲絕迅速褪去，只剩下因爲過度激動而產生的潮紅。
她一邊繼續抱着柳如煙，做出焦急萬分的模樣，一邊飛快地對旁邊的柳子昂使了個眼色。
那眼神，陰狠、毒辣、充滿了算計。
柳子昂瞬間心領神會。
他立刻從慌亂中回過神來，拿出手機，熟練地撥通了一個號碼，還刻意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聲線，讓它聽起來充滿了驚恐和悲憤。
“喂，是王記者嗎？對，我是柳子昂！”
“快！快來第一人民醫院！有天大的新聞！”
他對着電話那頭大喊，演技浮誇又賣力。
“我姐……柳氏集團的柳如煙，被她那個瘋子丈夫顧辰逼得當場暈倒，現在正在送往醫院的路上！他家暴！還逼我姐淨身出戶！你們趕緊過來！再晚就拍不到了！”
掛了電話。
柳子昂看向自己的母親，臉上帶着一絲邀功的興奮。
柳母抱着柳如煙的手臂緊了緊，臉上的悲傷已經消失無蹤，反而是一種扭曲的、惡毒的光芒。
她壓低聲音，對一旁還在失魂落魄的柳建國說：“老柳！你聽着！”
“這是我們反敗爲勝的唯一機會！”
“他顧辰不是要臉嗎？不是在乎自己的名聲嗎？”
她的聲音裏充滿了怨毒的快意。
“我們就讓他在全S市面前都抬不起頭！讓他變成一個逼瘋懷孕妻子、喪心病狂的暴力狂！”
“到時候，輿論會把他淹死！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得乖乖回來求我們原諒！”
柳建國抬起頭，嘴唇動了動，臉上閃過一絲猶豫。
這樣做太陰毒了。
可他一看到昏迷不醒的女兒，再想到剛剛顧辰那副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姿態，想到柳家今天丟盡的臉面和即將被分割的巨額財產……
那絲猶豫，瞬間被滔天的恨意和恐懼所吞噬。
最終，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他默許了這個計劃。
既然已經撕破了臉，那就把事情做得更絕一點！
他們要利用輿論這把無形的刀，把黑的說成白的，把受害者打成施暴者！
他們要讓顧辰身敗名裂！
“嗚——嗚——”
別墅外，救護車的警報聲由遠及近，呼嘯而來。
很快，幾名醫護人員推着擔架車沖了進來。
柳如煙被小心翼翼地抬上了擔架。
柳母和柳子昂一左一右地跟着，臉上重新掛上了那副悲痛欲絕、焦急萬分的表情，嘴裏不停地哭喊着。
“醫生！求求你們救救我女兒！”
“她還懷着孩子啊……”
一場精心策劃的苦情大戲即將拉開序幕。
就在柳如煙被抬上救護車，車門即將關閉的那一刻。
她那緊閉的雙眼輕輕動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