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鎖發出了輕微的咔噠聲。
張律師整個人都僵住了。
“顧……顧總……您……您聽我說,我們現在不能下去!絕對不能!”
“這群人已經瘋了!他們不是來采訪的,他們是來行刑的!我們現在下去,就是自投羅網,會被他們活活撕碎的!”
他從業十幾年,處理過無數棘手的案子,面對過最凶狠的對手,卻從未像今天這樣,感到過如此純粹、如此原始的恐懼。
這不是法庭,沒有規則,沒有理智。
這裏是人性最醜陋、最瘋狂的鬥獸場。
然而,顧辰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下車。”
張律師顫抖着手,深吸了一口氣。
他推開了駕駛座的車門。
就在他腳踏上地面的那一瞬間,原本圍堵在後座車門的人群,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瞬間分流了一部分將他團團圍住。
“你是顧辰的狗腿子吧!”
“說!是不是你幫他出的主意!謀奪柳家家產!”
“滾開!別擋着!讓那個畜生滾出來!”
幾個被柳子昂雇來的地痞流氓,仗着人多勢衆,開始用力推搡他。
張律師被推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他那副價值不菲的金絲眼鏡都被擠歪了。
他想開口解釋,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在巨大的聲浪中,根本發不出來。
他只能下意識地抬起雙臂護住自己的頭,像一只暴風雨中的鵪鶉,狼狽不堪。
緊接着。
後座的車門緩緩地打開了。
那一刻,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鍵。
一道挺拔如鬆的身影從車裏走了下來。
是顧辰。
他整個人,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劍,冷硬、鋒利,散發着讓人不敢直視的寒光。
這副模樣,與柳家人在鏡頭前聲淚俱下控訴的那個“偏執”、“暴力”、“喪心病狂”的瘋子形象,形成了巨大到荒謬的視覺反差。
在他現身的那一刹那。
整個現場徹底引爆!
“他出來了!”
“就是他!顧辰!”
“拍他!快!”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數以百計的閃光燈,在同一時間瘋狂亮起,匯聚成了一片足以讓任何人都瞬間致盲的白色海洋。
快門聲密集得如同暴雨,狠狠地砸在每個人的耳膜上。
無數的話筒從四面八方,拼了命地朝他臉上捅過來。
緊隨其後的是排山倒海般的質問與辱罵!
“顧辰!你爲什麼要對懷孕的妻子動手?!”
星光娛樂的王記者,仗着自己體型肥碩,硬生生擠在了最前面,他那張因爲亢奮而漲紅的胖臉幾乎要貼到顧辰的臉上,唾沫星子噴得到處都是。
“是不是就爲了多分那點財產?!你還有沒有人性!”
“你這個畜生!白眼狼!柳家對你那麼好,你就是這麼回報他們的?!”
“殺人凶手!你還敢來醫院?你是想來確認我姐死了沒有嗎?!”
柳子昂的聲音尖銳而淒厲,他雙眼通紅,像一頭被激怒的瘋狗,恨不得立刻撲上來咬斷顧辰的喉嚨。
“滾出S市!”
“人渣!”
“打死他!”
辱罵,詛咒,質問……
所有的聲音,所有的惡意,像一場最猛烈的海嘯,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要將這個剛剛出現的男人,徹底淹沒,撕成碎片。
面對這一切。
顧辰一言不發。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站在風暴的中心。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憤怒,沒有驚恐,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
他就那麼站着,任由那些惡毒的詞匯沖刷着自己,任由那些刺目的閃光燈在他臉上瘋狂閃爍。
然後。
他緩緩地掃過了全場。
從叫囂最凶的王記者臉上劃過。
從面目猙獰,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的柳子昂臉上劃過。
從遠處那張因爲悲痛而扭曲,此刻卻帶着一絲得意的柳建國臉上劃過。
從周圍那些舉着手機,滿臉義憤填膺的圍觀群衆臉上劃過。
“你……你看什麼看!你……”
沖在最前面,叫囂得最凶,幾乎要把話筒捅進顧辰嘴裏的王記者,被這道目光掃過的瞬間,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猛地竄上天靈蓋!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條劇毒的冷血毒蛇,死死地盯住了。
他後面的話,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掐住了喉嚨,瞬間卡在了嗓子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他甚至下意識地,不受控制地,狼狽地向後退了一步。
不止是他。
他身邊的柳子昂,在接觸到顧辰目光的一刹那,那滿腔的囂張氣焰仿佛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瞬間熄滅。
他臉上的漲紅迅速褪去,轉爲一種病態的蒼白。
他也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剛才還指着顧辰鼻子的手,不自覺地垂了下去。
整個喧鬧到極致的場面,因爲他一個人的出現,因爲他一個簡單的眼神。
出現了長達三秒鍾的,詭異的死寂。
所有的叫罵聲,所有的快門聲,所有的喧囂,都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空氣,仿佛都被這道目光凍結了。
柳建國在遠處看到這一幕,心髒猛地一沉!
不對!
節奏不對!
不能讓顧辰掌握節奏!
柳母也反應了過來,她看着那個僅憑一個眼神就鎮住了全場的男人,新仇舊恨瞬間涌上心頭。
她知道,絕對不能讓他就這麼站着!
“啊——!”
柳母發出一聲尖利到刺破耳膜的嘶吼,再次用上了她最擅長的武器。
撒潑!
她像一頭發了瘋的母獅,撥開人群,猛地朝着顧辰撲了過去!
她的目標明確而又惡毒——她伸出自己那塗着鮮紅指甲油的雙手,十指張開如爪,狠狠地抓向顧辰的臉!
“我殺了你這個畜生!你還我女兒的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