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派的飯廳裏,一家三口圍桌而坐。
飯菜很簡單,四菜一湯,都是些家常菜式,但做得卻很精致。
嶽不群依舊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吃飯的動作一絲不苟,盡顯世家風範。
嶽靈珊則是嘰嘰喳喳,說着今天練劍時遇到的趣事。
而寧中則,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吃飯的樣子,一如既往地優雅。
她坐姿端正,夾菜的動作輕柔而標準,細嚼慢咽,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每一口飯,每一次咀嚼,都仿佛經過了精確的計算,美得像一幅畫。
可若是仔細看,便能發現她的不對勁。
她的眼神是飄忽的,沒有焦點。
筷子在面前的幾盤菜上空來回移動,卻遲遲沒有落下。
米飯在口中咀嚼了許久,卻似乎忘了咽下去。
她整個人都心不在焉,心事重重。
腦海中,不受控制地閃過一幕幕畫面。
山洞裏的黑暗與灼熱,溫泉中的水汽與糾纏,還有那句大膽露骨的“我想頂撞師娘”……以及,睡夢中,額頭上那輕柔的、帶着歉意的溫熱觸感。
這些畫面,像走馬燈一樣,在她腦中循環播放,讓她根本無法集中精神。
就在這時,“啪嗒”一聲脆響,打破了飯廳的寧靜。
卻是嶽靈珊不小心,一根筷子從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像一根針,猛地刺破了寧中則的思緒。
她渾身一顫,如夢初醒般,抬起頭來。
這一抬頭,她才發現,對面的丈夫和女兒,都停下了筷子,正用一種極爲奇怪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嶽不群的目光中,帶着審視和探究。
嶽靈珊的目光裏,則充滿了擔憂和不解。
寧中則心中一慌,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強笑着說道:“你……你們吃飯啊,都……都看我幹什麼?”
她的聲音,帶着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張。
“師妹,”嶽不群緩緩開口,語氣聽似關心,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壓力,“從下午回來,你就一直心神不寧。你到底……是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娘,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呀?”嶽靈珊也擔憂地問道。
丈夫和女兒的連番追問,讓寧中則感覺自己像是被放在火上烤一樣。
她能有什麼事?她能怎麼說?
難道說自己正在回味和弟子之間的荒唐事嗎?
她不敢再與他們對視,連忙低下頭,用一種近乎狼吞虎咽的姿態,飛快地往嘴裏扒拉了兩口白米飯。
因爲太過慌亂,她甚至連一口菜都沒有夾。
這個舉動,與她平日裏那優雅從容的儀態,形成了無比強烈的反差。
嶽不群和嶽靈珊臉上的神色,變得更加奇怪了。
嶽不群的眉頭,已經緊緊地鎖了起來。
師妹今天太反常了!先是把自己關在房裏,然後又不讓沖兒一起吃飯,現在更是食不知味,舉止失措。
難道……那個神秘高手的目標,不僅僅是傷人,更是對師妹說了什麼?或是下了什麼讓她難以言說的威脅?
一定是這樣!那個內奸勾結的敵人,所圖甚大!
他們打傷沖兒,是想孤立師妹,然後用言語或是什麼手段,來動搖師妹的心神,從而達到分裂我華山派高層的目的!
好深沉的計策!好歹毒的用心!
師妹不肯說,定然是怕我擔心,怕影響華山派的大局!
她一個人,把所有的壓力都扛了下來!
想到這裏,嶽不群看向寧中則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幾分憐惜和敬佩。
娘今天好奇怪……爹爹問她話,她就緊張得不行,還不敢看爹爹。
一定是大師兄!大師兄今天給我按摩,用了好多好多內力,現在一定很虛弱。
娘親是心疼大師兄,怕他不好好休息,所以才不讓他來吃飯。
可是爹爹不知道這件事,娘親又不好明說,怕爹爹覺得大師兄不務正業,去學什麼按摩。
所以娘親才這麼爲難,這麼心事重重!
對!一定是這樣!娘親都是爲了大師兄好!
想到這裏,嶽靈珊看向自己母親的眼神,充滿了理解和崇拜。
而身處風暴中心的寧中則,對此一無所知。
她只感覺丈夫和女兒的目光,像兩座大山一樣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猛地放下碗筷,站起身來。
“我……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地,幾乎是慌不擇路地逃離了飯廳。
看着妻子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嶽不群的眼神變得愈發深邃。
他心中已經篤定,華山派,正面臨着一場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機。
而他的妻子寧中則,正處於這場危機的風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