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雲集山顫抖着質問錢方:“她說的是真的嗎?”
錢方哪裏敢看他,嘴裏不住道:“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趙步漸也有些驚訝。
“你是如何知道,他給你爹下絕嗣藥?”
雲霜看着雲集山,眸光愈發冷淡。
“我幼時偶然得知,莫夢柔在當外室之前,便失去了生育能力。”
雲集山稍微動一動腦子,就明白了她是什麼意思。
可他立刻想起一件事,如同救命稻草一般。
“不對,你八歲那年,夢柔可是懷上了我的骨肉!”
雲霜嗤笑出聲:“是啊,這個孩子是她意外所得,卻根本生不下來。”
“根本......生不下來?大夫當初明明說這胎的胎象很穩!”
雲集山的身子已經有些搖晃了。
“錢方,當初給姨娘安胎的人也是你。安胎的方子我如今還能背下來,你要聽一聽嗎?”
錢方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他搖着腦袋,含糊道:“不......不要背了。”
趙步漸接過話頭:“莫夢柔無法生育,爲了穩住你,讓錢方給你下了絕嗣藥。沒想到,後來她意外有孕。卻因爲你長期服用絕嗣藥,導致那胎先天不足,根本生不下來。”
說完,他特意添上一句:“這些都是趙宏景的線報。他既與你交好,可有提醒過你?”
那是自然沒有。
雲集山臉黑如鍋底。
然而第一時間想的卻不是追責,而是抓起錢方的衣領,聲嘶力竭道:“我若是停藥,可還能恢復?!你說!你快說,能不能,能不能?!”
錢方被他扯着領子,勒得險些斷氣。
趙步漸命人將他拉開。
錢方終於喘上一口新鮮氣兒。
他掙扎着看向雲霜,喊道:“留我一命,我什麼都招!留我一命,我不想死,我都是被逼的!”
放過他自然是不可能的。
可若是能換得他的口供,莫夢柔便徹底無法翻身了。
畢竟步漸提供的只是情報,不能作爲證據。
莫夢柔逍遙多年,如今被她最信任的人背刺,一定咽不下這口氣......
留他一命,也不是不行。
“好,我答應你,只要你肯指認,你這條命我不要了。”
錢方得了她的承諾,又見趙步漸向他點了點頭,這才放心。
“我,我真的是被逼的。雲夫人生病,我當時......經驗尚欠,診斷有誤。結果莫夢柔以此爲把柄,讓我繼續按錯誤的方法給夫人開藥。後來,她又嫌夫人死的太慢,要挾我直接下毒。我......我家中老小,都指着雲家這筆收入生活,實在沒辦法。”
接着,他將莫夢柔如何讓他給雲集山用絕嗣藥,又如何借着肚子栽贓雲霜的事全部抖落出來。
雲霜多年苦難皆源自於此。
在錢方交代莫夢柔栽贓一事時,雲霜一直看着雲集山。
可他始終沉浸在自己被下了絕嗣藥的驚怒中,對此毫無反應。
雲霜早已習慣他的忽視。
只是如今才明白這種忽視是沒有理由的。
她只覺得可笑。
“絕嗣藥吃了十年,已經不可逆了。雲老爺,你就放寬心吧。”
走出屋外,趙步漸問:“當真要將他們送去衙門?不如直接在我這裏處置了。”
“不必。在你這裏處置,到底是個麻煩。能名正言順地給他倆定罪,更好。”
“那你爹,你想如何?”
“他原本指着莫姨娘的侄子們給他養老送終呢,如今怕是不肯了。不用我如何,那群吸血蟲就能讓他不得安寧。”
兩人走過後院曲廊。
雲霜好奇道:“醉夢樓似乎不像幽然城內的建築。”
趙步漸看着她,笑道:“沒錯,醉夢樓是仿的關內江南,不過還是融入了一些西域風格,不至於太過突兀。”
“你很喜歡中原?”
“醉夢樓並非我所建,只是家中長輩渴望落葉歸根的情結罷了......畢竟,趙氏是從中原遷過來的。”
從富庶中原遷到這裏?
不是爲了討生活,就是有難言之隱。
突然,前方曲廊有一中年男子四下張望,待看見趙步漸後,忙迎上來。
“三少!”
趙步漸眉頭微蹙,下意識便往前走了一步,將雲霜擋在身後。
“陳老?發生何事?”
“三少,大少爺一早回了幽然城,明日晌午之後,便要來醉夢樓。”
“......知道了,勞煩陳老專門跑這一趟。”
陳老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三少只需謹記,老爺希望你們兄弟和睦。”
說完,陳老便離開了。
趙步漸看向趙甲辰。
趙甲辰忙道:“可要讓雲姑娘避一避?”
雲霜有些茫然,問:“你大哥,是沖着我來的?”
趙步漸怕嚇着她,解釋道:“他行事一向霸道。你若是不想見他,我便讓甲辰帶你避一避。”
“另外,送莫夢柔他們去衙門一事,也需暫緩。”
聞言,雲霜便決定不走了。
莫夢柔和錢方還在這兒,萬一他當真和雲集山有交情,讓他將這兩人拿了去,豈不是前功盡棄?
便道:“我就待在這兒吧。不是還有你在嗎?”
趙步漸先是一愣,忽而又是一笑,臉上積鬱頓時散去,便如這幽然城的天,舒朗開闊起來。
“嗯,我在。”
趙步漸要做些安排,便讓雲霜先行回屋。
用過午食,攬月提着食盒出去時,雲霜注意到門外多了兩個黑衣男子站崗。
沒一會兒,攬月又進了屋。
“樓主吩咐了,從今天開始,我要在你這兒打地鋪!”
雲霜莫名:“是要你看着我?”
“你是長了翅膀嗎?這裏可是五樓!”
“那門口那兩個人是做什麼的?”
攬月從櫃子裏抱出被褥,鋪在床邊的踏板上。
“我哪裏知道,樓主緊張你唄!讓我陪着你。”
鋪完被褥,她一屁股坐下,撐着腦袋問:“樓主爲什麼這麼看重你?你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我當真是搞不懂。”
雲霜只道:“其實我也搞不懂。”
“少來!”
“真的,在來醉夢樓的那個晚上,我才剛認識他。”
“你的意思是......樓主對你一見鍾情?你長得倒是不錯......但樓主可不是這麼膚淺的人!”
窗外紅霞漫天,已近黃昏。
再過一會兒便要天黑了。
折騰了一天,雲霜實在有些疲憊。
她坐在窗邊,遠眺着窗外。
“我也想知道爲什麼......你們樓主以前是不是有過情緣,與我相像?”
攬月“嘶”了一聲,掰着手指頭數了半天。
就在雲霜以爲一根手指頭代表一個女子的時候,攬月及時辟謠。
“沒有。樓主身邊的女子本來就少,也都只是伺候他起居的,沒有出格的。也沒有哪一個跟你長得像的。”
雲霜正要說話,忽然察覺窗外某處似有人在窺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