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這地方，寸土寸金，再偏的地兒也透着一股子繁華勁兒。
可車越往西郊開，那股子人氣兒就越淡。路邊的摩天大樓變成了低矮的廠房，最後連廠房都沒了，只剩下大片荒地和鬱鬱蔥蔥的野樹林。
“清洛，就停這兒吧。”江婉開口。
顧清洛停下了車，看着眼前這荒涼得能直接拍鬼片的景象，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婉兒，咱就是說，這個精神病院是非去不可嗎？看着有點陰森啊。”
馬路對面，就是她們的目的地——安康精神病院。
來到院門口，一道鏽跡斑斑的鐵柵欄牆，把裏面和外面隔成了兩個世界。牆頭上纏着帶刺的鐵絲網，早就被風雨腐蝕得不成樣子，有幾處還掛着被撕破的塑料袋，跟招魂幡似的，在風裏“呼啦啦”地響。
大門是兩扇厚重的鐵門，上面“安康精神病院”幾個紅色大字，油漆剝落得七七八八，只剩下斑駁的印子，像幹涸的血跡。門上掛着一把臉盆大的鐵鎖，早就鏽死了。
門裏，根本沒有路。一米多高的雜草瘋長，把整個院子都給吞了，只隱約能看到一棟灰撲撲的U型大樓的輪廓。那樓的外牆斑駁發黑，像是被大火燎過，一扇扇黑洞洞的窗戶，跟死人睜着的眼一樣，直勾勾地盯着外面。
明明是下午兩三點，太陽正毒的時候，陽光明晃晃地照在馬路上，燙得柏油都快化了。可那片院子，就像是被罩上了一個看不見的鍋蓋，整個區域都顯得陰沉沉的，光線都暗了幾個度。
“我操……”顧清洛咽了口唾沫，小聲嗶嗶，“這地方的陰間濾鏡開得有點太猛了吧？都不用後期調色了。”
江婉沒說話，只是眯着眼打量着那棟大樓。
她能感覺到，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陰氣，像墨汁滴進了清水裏，從那棟樓裏源源不斷地滲出來，把整個院子都染透了。這股陰氣帶着一股子陳年的腐朽味兒和血腥味兒，聞着就讓人胸口發悶。
“走，找個地方進去。”江婉繞着柵欄牆開始走。
“不是吧婉婉，真進啊？”顧清洛嘴上說着，腳下卻跟得緊緊的，生怕離江婉超過一米，“這大白天的，我都感覺後脖頸子冒涼氣。咱們在外面看看，用無人機偵查一下不行嗎？”
“無人機能看到陰氣嗎？”江婉頭也不回地問。
顧清洛立刻閉嘴了。
兩人繞着牆走了小半圈，在一個角落裏，發現了一處被什麼東西撞塌的缺口，剛好夠一個人鑽過去。
顧清洛看着那黑漆漆的缺口，還有裏面隨風搖曳的荒草，腿肚子有點轉筋。她從包裏摸出一個巴掌大的，畫着Q版鍾馗的護身符，死死攥在手心，一咬牙：“行吧！舍命陪君子！今天我就陪你闖一闖這龍潭虎穴！你要是折在裏面了，我肯定每年都給你燒最新的iPhone！”
江婉被她給氣笑了，率先從缺口鑽了進去。
一腳踏入院內，一股刺骨的涼意瞬間從腳底板竄到了天靈蓋。
那不是天氣變冷的涼，是一種浸透骨髓的陰寒，仿佛周圍的空氣都被抽幹了溫度，連陽光都變得跟冰箱裏的燈泡似的，只有亮度，沒有熱度。
顧清洛緊跟着鑽進來，一進來就打了個哆嗦，牙齒都開始打顫：“我靠！這……他媽是天然空調啊？制冷效果也太好了吧！”
院子裏的草長得比人還高，腳踩下去，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踩在無數幹枯的骨頭上。空氣裏彌漫着一股土腥味、草木腐爛的黴味，還混雜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福爾馬林的味道。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撥開雜草，朝着主樓大門走去。
醫院大樓的正門是玻璃旋轉門，玻璃早就碎光了，只剩下扭曲的金屬框架。一踏進大廳，那股陰冷感瞬間又重了十倍。
大廳裏一片狼藉。
接待台被人掀翻在地，上面蒙着厚厚一層灰。各種病歷、文件、宣傳冊撒了一地，紙張受潮發黃，黏在地板上，踩上去軟塌塌的。天花板上的吊燈搖搖欲墜，牆壁上貼着的“微笑服務，關愛病人”的標語，牆皮大塊大塊地脫落，那“微笑”兩個字，正好裂開一道縫，看起來詭異又諷刺。
整個大廳裏，只有死一般的寂靜。
“這地方……也太破了。”顧清洛的聲音壓得極低，在這空曠的大廳裏顯得格外清晰，“感覺隨便踢一腳，都能絆倒一個阿飄。”
她說着，還真就下意識地抬腳踢了一下腳邊的垃圾。
一個滾圓的東西從一堆廢紙裏被踢了出來，“咕嚕嚕”滾到了江婉腳邊。
是一個小孩玩的皮球，紅黃相間的顏色，已經褪色得差不多了，上面還印着一個咧嘴笑的卡通小醜。
顧清洛剛想開口吐槽一句“誰這麼沒公德心亂扔垃圾”，江婉卻猛地一伸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顧清洛瞪大了眼睛。
江婉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她沒有看顧清洛，也沒有看腳下的皮球，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大廳二樓的環形走廊。
那裏，空無一人。
但江婉因爲玉佩的原因，她能看到就在剛剛那個位置，一個穿着病號服的小男孩，正趴在欄杆上，歪着頭，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們。
“別出聲。”江婉湊在顧清洛耳邊，聲音冷得像冰碴，“他……在看着我們。”
顧清洛的身體瞬間僵住了，渾身的汗毛一根根全豎了起來。
也就在這時。
“咯吱……咯吱……”
一陣極其輕微的，仿佛是老舊輪椅輪子滾動的聲音，從走廊深處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裏，不急不緩地，傳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