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養心殿,夜。
“......外人打的?外人是什麼意思?”
沈晚意抿唇:“......只是個外姓的小姑娘。”
蕭徹舌尖舔了舔腮側。
“你倒懂事,如今朕要給你做主,你死活不說?”
沈晚意垂眸:“陛下做主,茲事體大,殺雞焉用牛刀,臣妾實在不敢,況且,宮裏嬤嬤已經教訓過了。”
蕭徹看着她,
那雙盛氣凌人的鳳眼中流淌十分赤裸的情欲。
他手臂收攏,單手攏着腰將她抱起來,放在了自己腿上。
他勾唇,湊近了她在她耳邊道:“......對朕撒謊,怎麼罰你?”
沈晚意咬了咬唇。
身體內過分的灼熱和空虛感折磨着她,她極力保持着冷靜。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近距離地面對當年逼蕭衍下台之人。
也從未想過,他跟蕭衍當真有三分神似。
蕭徹五官比哥哥凌厲許多,眼神更加直白囂張。
不知是因爲那三分相似,還是那一碗藥湯,
亦或是因爲面前人着實好看得驚心動魄。
沈晚意感受到自己心髒劇烈的跳動。
......她本以爲自己會極度厭惡他。
蕭徹笑着用腿顛了一下她,低聲開口:
“說啊,你不說,換朕自己定,你今晚,可就別想睡了。”
他眼神中帶着一點玩味和殘忍,沈晚意身體已經有些抖了,不知道是實在怕他,還是那碗湯藥。
她方才看到了,床尾擺着條皮穗馬鞭。
而他的眼神又實在不像個房事溫柔之人。
一身的骨氣在帝王威壓之下幾乎快要崩塌,她低聲問:“陛下......想如何?”
蕭徹見她眼神實在有些怕,低聲笑着道:“別怕,你聽話些,朕不會傷着你。”
“聽劉瑞說,你來之前,還要以死守節?哈,哈哈哈......”
他像聽了個笑話似的在旁邊輕笑,笑得輕蔑,又妖氣橫生。
“......你想得倒是美。”
沈家,霍家上百口人的前程,如今被眼前年輕的帝王輕描淡寫地捏在手裏把玩揉搓,沒有半分還手之力。
蕭徹看着她:“沈晚意,你若真在意霍家,在意你弟弟,最好忍到朕倦了再求死。”
原來在這世上,就算想做烈女,也得是孤身一人才行。
嬤嬤自幼教她背了千百遍的女訓,如今在皇權面前粉身碎骨,渣都不剩一點。
沈晚意閉了眼睛,她心跳跳得很快,這心髒一邊亢奮的跳動一邊緩緩地墜落。
她素白如玉的肌膚上也透出一點不正常的粉色來。
她再睜眼,眼中多了一點不加掩飾的不甘和不服。
蕭徹低頭欣賞,對了,就是漂亮在這裏。
素瓷一般的美人,柔弱而纖薄,眼中的卻帶着倔強的生機和高傲。
眼中的欲望混合着那股不服不忿一起流淌出來,有一種十分病態的嫵媚之感。
“嬤嬤可教你了?”蕭徹低聲問。
“......嗯。”
他緩緩自己卸了腰帶,脫了外衣,絲絹內裳從胸口滑落幾分。
沈晚意抬頭,看着面前的帝王,兀自怔在原地。
這年輕的皇帝竟然有一副武將般的軀體,蜜色的胸口肌肉結實如鎧甲,線條極爲凌厲。
肩寬背闊,勁瘦的腰腹卻繃得緊緊的,沒一絲贅肉。
沈晚意臉色紅得側過頭去,她卻想不清楚,一個在案牘之間日理萬機的帝王怎麼會養成這樣習武痕跡這般明顯的身材?
而最惹眼的,是那條龍。
自左肩蜿蜒而出,纏過肋間,沒入小腹,以水墨刺繪而出。
龍型卻不似尋常祥雲瑞龍紋樣,
那是一條面目猙獰的惡龍。
如龍亦如妖魔,
沈晚意從未見過這樣的形制,更無法理解這樣的刺青怎麼會出現在皇帝身上。
蕭徹似是早猜到她會驚訝,不作多言,裏衣仍舊掛在身上,半遮半掩住身上的線條。
“給朕瞧瞧,這三年你都學了什麼。”
他靠在榻上,高大身軀把燭光遮得愈發晦暗,
年輕的皇帝抬眸,瞳孔在燭光下映照出幾分熾金燒到極烈時的黑紅。
他今日特意將政事提前做完,就爲了今晚玩得盡興些。
今夜,還長得很。
沈晚意她指尖都是軟的,抓住錦被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咬着牙兀自倔強地執行自己的不抵抗也不配合原則。
可眼前帝王顯然更有手段,慣知道如何在床笫之間折磨人。
他好像天生知道怎麼牽着人的欲望走,
怎麼一步步誘導着將人拉入溫柔又恐怖的深淵之中,
怎麼讓她從冷靜自持到苦苦哀求。
她從未想過此間的事情居然還能復雜又花樣繁多到這種程度。
她在崩潰之後的下一秒終於服軟,求他給自己個痛快。
蕭徹只是勾唇,不住親得她身子發顫。
無論是對皇位還是對女人,他有一種遠超同齡人的耐心。
急於求一時痛快不見得有什麼意思?
慢慢將人逼迫到欲念的深淵之中,
看她走投無路地用渴求又羞憤的眼神看着自己,才是天下一大樂事。
夜色漸深,蕭徹越發覺得他的決定非常正確。
倘若錯過沈晚意,他這無聊的帝王生涯會失去多少樂趣。
沈晚意攀附着他健壯的肩背,像一尾纖薄的羽毛溼漉漉地落在炭火之上,蒸騰發熱,燎燒得魂銷骨滅。
蕭徹那張臉仿佛也成了最好的助興藥,只看一眼便覺得越發難以自持。
沈晚意閉了眼不要看,被蕭徹捏着下巴轉回來:“睜開。”
沈晚意緩緩睜開眼睛。
面前的帝王健壯而年輕,胸口和小腹肌肉分明,顯然是日日苦練才能有的精悍。
他看她的眼神裏藏着很深的火焰。
那火深埋在一層層的城府之下,可在他動情一瞬,沈晚意還是捕捉到了。
她心中猛然一顫,記憶之中的面孔與眼前人重合,連眼神也似曾相識。
六年前,公主府花園驚鴻一面。
一瞬間,她臉色忽然比方才更紅。
下一秒,她猛地被蕭徹死死捏住了下巴。
蕭徹方才眼中的溫柔瞬間寂滅,眼神近乎恐怖,他壓低了聲音道:“你在想別人,是麼?”
沈晚意睜大了眼睛,剛想辯駁,面前人已經停下一切動作,眼中帶着一點殘忍和玩味。
“讓朕猜猜,是何人。”
沈晚意喘着氣,剛想辯駁,卻被他打斷:“一定不是霍庭鈞,朕說得可對?”
沈晚意心中咯噔一聲,
爲什麼?
皇帝爲何會敏銳至此地步?她心中升騰起巨大的恐懼。
皇帝眼中的殘忍更旺盛地燒起來。
“沈晚意,明明朕今夜不打算過分,暫且放你七分。”
“龍塌之上想着旁人,甚至想得還不是自己夫君,瞧你模樣如此規矩,竟膽大包天至此。”
沈晚意的心髒快跳出胸口,她有一萬個疑惑,恐慌,羞憤欲死。
蕭徹目光之中毫無憤怒,只有幾分探究和玩味。
他伸手碾揉她嫣紅唇瓣,低聲道:“朕就知道,你有趣得很,那日宴上,朕便瞧出你有心事,知道你不屈服。”
沈晚意很想拼命辯駁,蕭衍在白龍寺修行以後,她再沒有半分肖想。
霍庭鈞不喜歡她,並不叫她多難過,霍庭鈞帶回一個女子,也不叫她失落。
她的確有些怨恨霍家,但怨得是不公。
這三年她賢良淑德,侍奉婆母,孝敬公公。
可家中一衆小姑和婆子仍舊明裏暗裏地欺辱她。
那又如何呢?就算霍庭鈞日後娶了平妻,她這日子也能過得下去。
可是要讓她爲妾,要讓她爲妾......
她當年也是首府的千金孫女,童年時何嚐不錦衣玉食,衆星捧月。
她自幼就被當做未來的主母來教育。
要她如此,如同折了她被家中養育了十幾年的脊梁。
她受不了這般折辱。
命運是個上達天聽下及地獄的無底洞,在她以爲平生大難不過此劫,做好了一封休書回家的打算時,更荒唐的劫難一腳踹開門闖進來。
休妻算什麼?
如今全家生死不過眼前人一念之間。
她的家族早只剩苟延殘喘四字,可惜人還沒有死絕,於是仍舊有把柄和軟肋。
沈晚意一顆心終於沉下來。
她恍若一個等待判決的刑犯知道了自己的結果一般。
雖絕望,但也如釋重負。
她終於確認了,眼前這年輕的帝王根本不在乎什麼貞潔綱常,
更加不會因爲她要死而敬她是個有骨氣的。
他根本不屑於在乎。
他不會如她兒時念誦了一百遍的《貞女錄》故事中的歷代皇帝一樣,給她一點尊重和痛快,最後再給她樹一個高大的牌坊。
沈晚意想起兒時教習自己的嬤嬤。
她在說起沈家祖上立過多少貞節牌坊時,那麼驕傲和自豪。
可是嬤嬤,那些都是權利之下的規則和榮耀。
而眼前之人分明站在了權力之上,規則是他制定的,他說改,就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