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那迫不及待的樣子,俞文謙才回過神,放下鍋鏟,擦了擦手,走過來,默默地將一副碗筷放到她常坐的位置上。
“吃吧。”
蘇酥坐下,夾了一筷子炒雞蛋放進嘴裏,雞蛋炒得嫩滑,火候正好。
她滿足地眯了眯眼,鼓着腮幫子含糊不清地贊嘆:“嗯!好吃!真的好吃!”她又嚐了塊紅燒肉,肥瘦相間,燉得軟爛入味,卻不油膩,“這個也好吃!”
她一邊吃,一邊毫不吝嗇地誇贊,吃飯的速度很快,但吃相並不難看。
反而是因爲嘴巴塞得鼓鼓的,兩頰一動一動,像只囤食的小倉鼠,又像他是偶爾在實驗室窗外看到的,那種被喂食後心滿意足的小貓。
俞文謙坐在她對面,拿起碗筷,動作略顯遲緩。
他看着對面吃得香甜的蘇酥,心裏那種怪異的感覺越來越濃。
這大概是他們結婚以來,第一次如此心平氣和地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沒有爭吵,沒有冷眼,氣氛意外的的融洽。
雖然這對話主要是蘇酥在誇,他只是在沉默地聽。
只是,他感覺這一切太不真實了,虛假的他不敢往好的方向去想。
蘇酥是真的餓了,同時也是因爲這飯菜很合她的胃口,很快就吃完了一碗飯,又起身去盛了半碗。
俞文謙吃得不多,大部分時間都在看着她吃。
吃完飯,蘇酥很自然地站起來收拾碗筷:“你做飯辛苦了,碗我來洗吧。”
俞文謙條件反射般地制止了她:“不用,你坐着。肚子大了,彎腰不方便。”
他習慣了處理這些瑣事,也習慣了不指望她。
蘇酥動作一頓,目光落在了他還纏着紗布的右手上。
“你的手……”
她這才想起來,他手上還有傷,“沾水不好吧?還是我來吧,幾個碗而已,很快的。”
說着,這不等他說什麼,利落地將幾個空盤子疊起來,端着就往廚房走。
俞文謙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熟練的樣子,心中充滿了震驚和疑惑。
做飯,誇他,主動洗碗,還記得他手上有傷?
這一連串的行爲,出乎了他對這個媳婦的認知。
他靠在廚房門框上,看着蘇酥站在水槽前,微微側着身子,小心地沖洗着碗筷。
水流聲譁譁作響,廚房暖黃的燈光照在她身上,勾勒出她孕期的柔和曲線和專注的側臉。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她不吵不鬧、不橫眉冷對的時候,還是很美的。
可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爲什麼她會有這麼大的改變。
這太不符合常理了。
俞文謙的眉頭微微蹙起,心底的疑慮非但沒有消除,反而更深了。
他完全摸不清,她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背後究竟藏着什麼目的。
就這麼幾個碗,蘇酥很快就洗完了。
洗完碗接着去洗澡。
俞文謙就趁着這個時間,將買來的重新擺放好。
剛忙活完,客廳裏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俞文謙擦了擦手,快步走過去接起。
“喂?是我……嗯,結果出來了?好,我馬上過去。”
他掛斷電話,眉頭微蹙,一轉身,正好看見蘇酥從浴室出來。
她換了一身幹淨的淺藍色格子睡衣,頭發溼漉漉地披在肩上,手裏拿着一條幹毛巾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擦着,發梢的水珠偶爾滴落,在她肩頭暈開一小片深色。
熱水熏得她臉頰泛着迷人的紅暈,整個人看起來柔和又清爽。
俞文謙看着她,到嘴邊的話頓了一下。
以往這種時候,他只要一說要去實驗室,迎接他的必然是狂風暴雨。
摔東西、哭罵都是輕的,有一次他急着走,她甚至沖上來狠狠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留下了好幾天才消的牙印。
那也是他後來寧願住宿舍的重要原因之一。
爲了圖個清靜,也避免跟她產生沖突。
他深吸一口氣,還是開了口:“實驗室那邊有個緊急的數據出來了,我必須現在過去一趟。”
他頓了頓,幾乎是下意識地補充道,“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去實驗室等着。”
他都已經做好了面對指責和哭鬧的準備。
然而,蘇酥只是停下了擦頭發的動作,將毛巾拿下來搭在肩上,抬眼看他,語氣十分平靜:“哦,好。工作要緊,你快去吧。”
俞文謙愣住了,有些沒反應過來。
蘇酥看着他臉上的意外,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原主到底把他折騰成什麼樣了?
不過是普通的不再普通的話,卻能給他帶來這麼大的反應。
她繼續道:“你安心去上班,忙完了要是時間還早,就回來。要是太晚了,直接住宿舍也行,省得來回跑折騰。”
她的聲音很平穩,甚至還帶着幾分關懷。
俞文謙站在原地,看着燈光下她平靜溫和的側臉,心裏的疑團越來越大。
她今天……真的太反常了。
不吵不鬧,甚至還主動讓他住宿舍?
難道經過今天這事,她真的想通了?變了?
他張了張嘴,最終只吐出兩個字:“……好。”
蘇酥“嗯”了一聲,也沒再多說,轉身就進了臥室,繼續擦她的頭發去了。
她心裏很清楚。
俞文謙是頂尖的人才,是搞科研的,當院長的料,忙得腳不沾地才是他的常態。
他能抽空回來收拾爛攤子,還給她做了頓像樣的晚飯,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他們之間本就沒有感情基礎,現在更是隔閡深重,硬要綁在一起相看兩厭也沒意思,保持距離對大家都好。
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事是捋清自己手裏的牌,站穩腳跟。
她坐在床邊,一邊慢悠悠地擦着頭發,一邊盤算。
明天防疫站的招聘考試,她必須得去參加。
原主雖然作,但好歹是城裏長大的,讀過高中,底子還在。
自己穿越前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應付個防疫站的考試應該問題不大。
如果能考上,她就有了第一份正式工作,有了獨立的經濟來源。
這樣,就算將來真的和俞文謙走到了離婚那一步,她至少也有個飯碗,餓不死自己和孩子。
等過幾年市場經濟更活躍了,政策也更寬鬆了,憑借她對未來趨勢的了解,或許還能做點小生意……
蘇酥想着想着,眼神逐漸堅定了起來。
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終究還是得靠自己。
就算不依賴俞文謙,她也必須要有能力讓自己和孩子過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