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樂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仿佛早已習慣。
他平靜地夾了一筷子蟹粉豆腐，放進嘴裏，才淡淡地說道：
“半年了，天天如此，不信的話，你可以找機會問問玥玥。”
一句話，讓蕭嵐的拳頭在桌下瞬間握緊！
她的胸口因爲憤怒而劇烈地起伏着，那張白皙的俏臉漲得通紅，義憤填膺地低吼道：
“太過分了！她怎麼能這樣對你？！不行，我必須找她好好談談！”
“算了。”
吳樂搖了搖頭，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死水，“一顆心已經爛透了，還有什麼好談的？鐵了心要離的婚，多說一句都是浪費口水。”
蕭嵐看着他這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眼神瞬間變得無比復雜。
那裏有同情，有憤怒，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心疼。
“可……可你還要再熬一年半啊！這麼久，你……你怎麼過啊？”
吳樂忽然笑了：“這不是有你幫忙，把避難所都給我準備好了麼？”
蕭嵐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臉上浮現出一絲擔憂：
“你真打算搬出去住啊？那……那被夢瑤知道了怎麼辦？算了，不提她了！可是玥玥呢？玥玥怎麼辦？”
“放心，我不會讓玥玥受委屈的。”吳樂的聲音變得溫柔起來，“現在她外婆來了，晚上正好跟外婆睡，我每天都會陪她，不會有影響。”
蕭嵐點了點頭，從包裏拿出那串還帶着嶄新金屬光澤的鑰匙，輕輕推到了吳樂面前。
“房子我已經仔細看過了，所有家電都是配齊了，拎包就能住。”
“但是吳樂，你一旦搬出去，就等同於和夢瑤徹底決裂了，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了？”
吳樂沒有回答，只是拿起鑰匙，在手裏掂了掂，然後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他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蕭嵐嘆了口氣，似乎還不死心：“對了，我上午幫你聯系了兩個有保險意向的客戶，是我以前案子的當事人，下午我們去見一見？這兩單要是成了，你這個月業績就好看了，夢瑤……說不定態度能好一點，你們也許……”
“吃飯吧。”
吳樂直接打斷了她，拿起筷子，給她的碗裏夾了一塊色澤誘人的鬆鼠鱖魚，“菜要涼了。”
他已經下定決心，絕不回頭。
……
吃完飯，吳樂和蕭嵐去見客戶。
他需要這份工作作爲掩護，也需要一筆合理的明面收入，滿足自己的基礎開銷。
畢竟，總不能隨時隨地讓蕭嵐過來買單吧？
第一個客戶，是個做服裝生意的中年老板。
蕭嵐的面子很大，對方幾乎沒怎麼猶豫，爽快籤字。
但第二個客戶，就沒那麼好對付了。
當談到給公司高管統一購買團體險時，對方的老板立刻露出了難色，連連擺手：
“這個嘛……我們公司福利已經很完善了，再額外增加開支，需要開會討論，流程很復雜的。”
眼看就要談崩，蕭嵐正準備說幾句場面話就此作罷，一直沉默不語的吳樂，卻忽然開口了。
“李總，我冒昧問一句，您公司最核心的部門，是銷售部吧？”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一種沉穩的穿透力，瞬間將李老板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李總一愣，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沒錯，我們是貿易公司，銷售就是命脈。”
吳樂微微一笑，身體前傾，目光銳利地直視着對方的雙眼，語速不疾不快，卻字字珠璣：
“那您有沒有算過一筆賬？培養一個能獨當一面的金牌銷售，需要投入多少時間成本和資源成本？”
“而一個金牌銷售的突然離職，或者因爲意外、疾病無法繼續工作，又會給公司帶來多大的損失？”
“他手裏的客戶資源會不會流失？競爭對手會不會趁虛而入？”
“這已經不是幾萬塊團險保費的問題了，李總。這是在爲您公司的核心資產，上一道防火牆。”
一番話，如同手術刀般精準，瞬間剖開了李老板內心最深處的焦慮！
上個月，他手下一個最得力的銷售主管，就因爲突發腦溢血進了ICU，到現在還沒醒。
那家夥手裏攥着公司三分之一的訂單，現在全都亂了套！
吳樂看着他神色的變化，知道火候到了，立刻補上了最致命的一擊：
“更何況，一份完善的團體險，本身就是給核心員工最好的福利和定心丸。”
“人心，才是公司最寶貴的財富，您說對嗎，李總？”
李老板猛地一拍大腿，眼中迸發出激賞的光芒：“對！說得太對了！小兄弟，這單，我籤了！”
走出寫字樓。
蕭嵐踩着高跟鞋，跟在吳樂身後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挺拔的背影，眼神裏充滿了復雜難明的光彩。
剛才在辦公室裏，吳樂侃侃而談、自信從容的模樣，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那份運籌帷幄的氣度，那份直指人心的洞察力……
這才是她最初認識的那個吳樂，意氣風發，光芒萬丈！
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在酒桌上談笑風生，三言兩語就能搞定最難纏的客戶，是所有人眼中最耀眼的新星。
可現在……
蕭嵐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疼。
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怎麼就被柳夢瑤那個女人，硬生生逼成了家裏那個唯唯諾諾、連大氣都不敢喘的窩囊廢？！
夢瑤，你真是瞎了眼，丟了這世上最珍貴的璞玉，卻去追逐那些虛無縹緲的浮華！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麼！
……
吳樂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家。
剛一開門，一道小小的身影就乳燕投林般撲了過來。
“爸爸！你回來啦！”
玥玥給了吳樂一個大大的熊抱，小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
吳樂心中所有的陰霾都被驅散，他笑着抱起女兒，在她粉嫩的小臉上親了一口。
這溫馨的畫面持續了不到三秒。
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就從廚房裏飄了出來。
“哼，一天到晚在外面瞎忙活，也賺不到幾個錢，還有臉笑！”
丈母娘張麗萍端着一盤菜走出來，甩給吳樂一個碩大的白眼。
緊接着，客廳沙發上的柳夢瑤也發起了進攻。
她穿着一身粉色珊瑚絨家居服，翹着二郎腿，一邊塗着鮮紅的指甲油，一邊頭也不抬地冷聲命令道：
“吳樂，長本事了啊，非得等菜都上齊了才回來是吧？”
“我告訴你！從明天開始，五點準時回家！幫我媽擇菜洗菜，聽見沒有？！”
又來了。
地獄模式，準時開啓。
吳樂嘆了口氣道：
“我也想早點回啊，可客戶不讓走，送到手的錢總不能不要吧？”
一聽到“錢”這個字，柳夢瑤塗指甲的動作猛地一頓，眼睛瞬間亮了，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立刻追問：
“怎麼？你今天又開單了？提成多少？！”
